木质甲板缝隙里,金属栏杆下方,甚至一些凹陷处,堆积着大量的贝壳。
不是鲜活的、带着藻类和海水的贝类,而是厚厚一层干枯、苍白、毫无生命气息的尸骸。牡蛎、扇贝、胎贝……
各种贝类的空壳层层叠叠,许多已经破碎,更多的是彻底白化,在灰暗天光下呈现出一种瘆人的骨白色。
捌萬在门前停顿了数秒,指尖悬在冰冷粗糙的门板上,像是在倾听另一个维度的回音。
徐七千能感觉到他意识的弦绷紧了,那是一种猎手踏入陌生领地前本能的审慎。
“光不对。”
捌萬在意识里低语,声音压得很平,几乎不带情绪。
“光?”
“能有什么不对??”
徐七千瑟缩着问,门缝里渗出的那缕冷白光线,在他眼里简直是救赎的圣辉。
“时间,不对……”
捌萬没有说完,手肘抵住门边,力道轻柔却不容抗拒地将水密门推开了一道更宽的缝隙。
“吱——嘎——”
铰链发出悠长而痛苦的呻吟,在绝对寂静的走廊里被放大得惊人,传出老远,又慢慢消散,没有激起任何回响。
门外的景象完全展露。那条铺着暗红地毯的走廊向前延伸,大约二十米后向右拐去。
冷白色的光源确实来自拐角那边,均匀、稳定,不像自然天光,更像某种……人工照明。
壁纸是深绿与赭石色的复古涡卷花纹,在晦暗光线下像无数只倦怠合拢的眼睛。
空气里那股微涩的电离气味更明显了,几乎盖过了陈腐气息。
一切看起来都太“正常”了,正常得与下方泵房的扭曲污秽格格不入,反而透着一股精心布置的虚假。
捌萬踏了出去,靴子落在厚软的地毯上,吸走了所有脚步声。
他反手轻轻将水密门推回虚掩状态,没有关死——一条退路,或者说,一个标记。
“七千,不要太紧绷,不然我无法掌控这具身体。”
他对徐七千说,不再是教学或嘲弄的语气,而是纯粹的指令。
他们沿着走廊向前。地毯过于干净了,没有灰尘,没有污渍,只有岁月磨损导致的边缘起毛。
两侧的舱门都紧闭着,黄铜门牌号码依稀可辨,但数字的顺序杂乱无章:
他们路过“207”,旁边是“13-B”,再往前是“底层厨房-备用”。
这不是“海风号”应有的布局,更像把许多艘不同年代、不同用途船只的片段,生硬地缝合在了一起。
越是接近拐角,那股冷白光线越是明亮,捌萬的脚步也越发轻缓。
他能感觉到徐七千的意识像受惊的兔子蜷缩在角落,尽力不发出任何“声响”。
在这样诡异的地方,精神的波动也可能成为触发某种机制的引信。
就在距离拐角还有三四米时,捌萬突然停住。
不是听到了声音,也不是看到了什么。
是一种更为基础的、几乎被忽略的线索——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