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司夷抬眸看向花昧,花昧将洗净的菜放入篮中,不打算继续说下去,“我去林里取些疏烟引回来备用。”
竹司夷颔首:“好。”
疏烟引是花昧自己酿的酒,埋在竹根下汲取地气,三两年便能挖出,清酒带着竹叶的冷香,她最拿手的酒槽鱼,离了这味引子,便失了大半风韵。
竹司夷起身至案前,执起菜刀。锋刃与砧板接触发出规律轻响,食材被利落切成均匀细丝。隐约间,她听到外面传来花昧与奚柏影的谈话声。未几,脚步声渐近,奚柏影的身影出现在厨房门边。
他并未贸然踏入,只停在门框投下的光影交界处,询问道:“花姑娘去挖埋在竹林下的酒了。我来看看能否帮上什么忙。”
竹司夷回头,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才思索着开口:“奚郎还会做饭?”
奚柏影唇角微扬,答得谦逊:“会一点。”
竹司夷点头,侧身让出位置,“那你进来吧。”
她将手中锋利的菜刀递给奚柏影,刀柄上还残留着些许她指尖的余温。自己则转身行至屋角的水桶旁,俯身捞起里面的鱼。那鱼离水后奋力挣扎,尾鳍甩动间,不少水珠溅上竹司夷的衣袖与前襟,留下深色水渍。
竹司夷皱着眉轻“啧”了声,将鱼“啪”地一声重重压在案板上,那鱼被她按的快要变形,鱼嘴一张一合。她侧目瞥了一眼身旁已开始专注切菜的奚柏影。
但见他运刀流畅,手法娴熟,切出的姜丝细如发丝。看刀工就知道恐怕不止是“会一点”。
竹司夷收回目光,不再多看,打算先直接给这尚在翕动挣扎的鱼来上一刀,省得它再乱动。
一直有在分神留意着竹司夷的奚柏影见状,出声阻止:“青青不可。”
竹司夷挑眉,以眼神示意他说下去。
奚柏影尾音勾着笑意:“活鱼会乱动,不好下刀,恐怕会伤到你,还是交给我来吧。”
竹司夷坚持了零秒,向旁侧退开一步,将位置让给他。
奚柏影接过刀,用厚实的刀背精准地在鱼头上敲击几下,那鱼便停止了挣扎。随后他翻转刀刃,熟练地刮起鱼鳞,动作不疾不徐,片片银鳞应声落下,堆积在案板一角。竹司夷在一旁净了手,一时无事,便站在奚柏影身后看着他忙碌。
许是因先前那“未婚妻”的误会尚未厘清,两人之间弥漫着一种微妙的静默,只余下刮鳞声与彼此清浅的呼吸声。奚柏影做得极为仔细,确保每一片鱼鳞都被刮净。
“要切块或划刀吗?”奚柏影处理好鱼鳞,转头问道。
竹司夷不动声色后退两步道:“不必。看阿姐备的料,应是做酒槽鱼,需整条腌制。”
奚柏影顿了顿,应声:“好。”将处理好的鱼放入盘中,转身去水盆边仔细洗净双手。
竹司夷下意识地跟着他移动了两步,奚柏影忽然停下动作,转过身来,问道:“青青刚才……与花姑娘谈得如何?”
他到底还是记挂着此事。
竹司夷却故意问道:“什么谈的如何?
奚柏影神色认真:“便是先前,青青回避我所言的··……那个误会。”
竹司夷做出恍然状,随即一本正经地答:“没谈。”
奚柏影一时语噎。
瞧见他这般模样,竹司夷唇角弯起轻微弧度:“方才我只是忽然想起,忘记跟阿姐说我的厨艺近来好像颇有长进,该留个菜让我摆弄一下。奚郎这般紧张作甚?”
奚柏影却不被她带偏,执着追问:“那……误会呢?”他只想知道,竹司夷对这场定姻究竟是如何想法。
“这个啊——”竹司夷越过他,朝外边走去,边走边坦然承认道:“先前是我想的不对。我可能确实是你要找的那位未婚妻。”她话语一顿,脚步未停,声音随风传来,“不过我幼时生过一场大病,痊愈后遗忘了许多事情,我记不得是何时定下的婚约,也忘了这定情信物从何而来,奚郎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