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柔随手挑了一枚,将短刀脱鞘,沿桃肉轻划几下,香气浮于指间。
苏都注视她运刀的动作,松泛闲逸。
待刀收归,她正色说:“宋阆当年既于谋逆案有功,今又针对于我,想来父亲身边背主之人,极有可能是他。”
与驿卒尽换之举相结合,知柔续言,“朔德六年,他官职微末,却不像具如此手段和权力之人。所以这桩案子背后,不单系着宋阆。”
苏都听见“父亲”二字,心绪混乱。
目光认真地描摹她,直对上那双清亮的眸子,方犹疑地张口:“你如今这是……信我所持之道了么?”
知柔怔了怔,才意识到什么,不自觉挪动膝盖,往后端坐几许,又生硬地摩挲一把刀鞘。
“……不论真相如何,他确是我父。”沉默良久,应了这一声。
苏都眉心渐拢。
“阿娘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知柔抿了抿唇,抬睫反问:“阿娘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他缄口不言。
风月平静,容身于阁楼一隅,周遭俱为书卷,难免孤闷。
知柔倾身推开窗,见视野狭隘,索性将两扇皆启,任夜色涌入楼中。
苏都循她偏头,目光上移。
他在看月,知柔欣赏着庭中落花,恍惚忆起江南“雪景”。
“你接下来,什么打算?”他倏然发问。
“何姨说,父亲帐下那人有一双雀盲眼,暗中难以视物。我要求验。”
“不必去了,宋阆看不清。”
知柔微愣:“当真?”
“我何须欺你。”
苏都端起案上放冷的茶,抵到唇边。
他这么说,倒省去知柔一桩苦力。
好像有什么从肩头卸了一层,知柔的快乐来得突然,她选择笑纳。
撑一撑屈麻的腿,自坐褥上站起身,跺了两下脚。
她偶尔在苏都面前展露的模样,令他感受到一分不同于他的鲜明。
他起居质朴,于饮食无所择,心中之念更是单一,偏偏他的妹妹,将他衬得更素了。
“时辰不早,我便不去叨扰冯先生了,烦替我向先生问候一声。至于宋阆之务,”知柔撇下眼睛,定定望着他道,“你能够对我坦诚吗?”
晚风入室,书页有了细琐的声响。
“好。”他轻回道。
知柔挂了点笑,几步走到梯口将灯笼提起,焰影跳于衣裙,她侧过身,双目似藏星月。
“你孝敬阿娘的春桃,挺好吃的。”
苏都待直膝站起来,又闻她说,“二公子留步吧。”
她挑灯下楼。
阁内重归平寂。
苏都垂眼目视案上被她分好,却一瓣未动的桃肉,攥紧了手指。
窗外足音轻浅,窗内的人朝下眺看,最终掣袖拈一瓣桃,送入口中。
过后的三日。
魏元瞻已还长风营,昼操戎伍,兼治诸务。到暮色悬落,风陡然袭入帐门,他身上的衣衫被吹得猎猎作响。
兰晔走上来禀话:“爷,夫人又使人来此,喊您回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