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种无声的、建立在长期观察和默契之上的教学。
西尔维娅如饥似渴地吸收着这些无声的知识。
她感觉自己像一块干燥的海绵,被投入了知识的海洋。
虽然身体依然弱小,无法参与核心的锻打,但她对“打铁”这门技艺的理解,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深化。
那些观察到的现象、老埃德无声的示范、她自己结合前世物理知识的思考,在她脑海中逐渐构建起一个关于金属、火焰和力量的认知框架。
这个过程本身带来的充实感和成就感,稍稍弥补了她无法融入同龄人世界的缺憾。
小小的铁匠铺,成了她知识和心灵成长的秘密花园。
……
尽管将大部分精力投入了铁匠铺,西尔维娅并未完全放弃与同龄人接触的努力。她像一个孤独的游荡者,在村庄的边缘小心翼翼地试探。
她依旧保持着蜜色皮肤和栗棕色头发的伪装,每周按时去溪边涂抹变色果汁液,更加小心地避免任何可能暴露的接触。
同时,她也尝试着靠近村中的孩子们。
当他们在空地上玩抓石子时,她会安静地坐在不远处的树桩上看着。
当他们在玩一种类似“老鹰捉小鸡”的追逐游戏时,她会站在场边,眼里流露出渴望加入的光芒。
然而,无形的壁垒依然存在。
“看,老埃德家的怪小孩又来了。”一个稍大的女孩会对着同伴努努嘴,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西尔维娅听到。
“她怎么总是一个人?也不说话,光看着,怪吓人的。”另一个男孩附和。
“妈妈说离她远点,她家那个老头脾气坏得很,而且她……”声音压低了,但后面的话西尔维娅能猜到——关于她“来历不明”,关于老埃德“捡了个怪物”。
“我们别理她,自己玩!”
孩子们有时会故意在她面前跑过,带起一阵风,或者把球踢到离她很近的地方,然后哄笑着跑开捡走,没有人邀请她加入。
那个曾经抱着破布娃娃的小女孩,如今有了新的玩伴,看到西尔维娅时,也只是飞快地瞥一眼,就转过头去。
这种持续的、温和的排斥,比直接的恶意更令人窒息。它像一层看不见的薄膜,将她隔绝在欢声笑语之外。
西尔维娅感到一种深沉的疲惫和无奈。
成年人的灵魂能理解这种源于未知和流言的偏见,但孩童的身体却本能地渴望接纳和玩耍。
这种割裂感让她倍感孤独。
所以,她渐渐学会了掩饰自己的失落,只是安静地看着,眼神里属于孩童的天真光芒一点点黯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
只有在铁匠铺的炉火旁,在那些叮当作响的金属碰撞声中,她才感觉自己被接纳,有价值。
……
五岁那年的春天,仿佛是为了补偿她之前所有的孤独,命运终于向她投来了一缕温暖的阳光。
这缕阳光,名叫亚伦。
——亚伦是村里磨坊主老汤姆的独子。
老汤姆脾气暴躁,嗜酒如命,磨坊的生意也时好时坏。
亚伦的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病逝了,他几乎是吃着村里“百家饭”长大的。
也许是因为缺乏管束,也许是因为天性使然,亚伦像一匹精力过剩的小马驹,皮肤被太阳晒得黝黑,头发是乱蓬蓬的深棕色,眼睛像山涧的溪水,清澈明亮,永远闪烁着好奇和活力。
他比西尔维娅大半岁,是村里孩子王般的存在,爬树掏鸟窝、下河摸鱼虾、在草垛里打滚……没有他不擅长的。
他们第一次正式接触,是在村外那条灌溉用的小水渠边。
西尔维娅正蹲在水边,小心翼翼地观察水底几块颜色特别的鹅卵石。
亚伦像一阵风似的跑过,手里挥舞着一根刚折下来的、带着嫩芽的柳条。
他看到独自一人的西尔维娅,脚步慢了下来。
“嘿!老埃德家的!”他大大咧咧地喊了一声,声音洪亮,带着孩子特有的直率,没有任何恶意或疏离。
西尔维娅抬起头,黑眼睛看向他,带着一丝惯常的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