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升腾,映红半边天空。
此后,风波未息,暗箭仍来。有世家纵火烧毁乡间讲习堂,有官吏扣押《慈母训》运送车马,更有匿名信威胁:“再敢妄为,必让你如母一般,葬身火海。”
苏舒窈收到最后一封恐吓信时,正在教林婉儿写字。她看完,轻轻折起,放入灶膛。
“怕吗?”林婉儿低声问。
“怕。”她坦然道,“但我更怕沉默。母亲用命换来一句话,我用一生护住千万句。若我今日退缩,明日便会有千百个母亲,再无法留下遗言。”
她握住女孩的手:“所以,你要继续写下去。写药方,写故事,写那些没人听见的哭声。只要还有一个人愿意写,真相就永远不会死。”
岁月流转,十年如一日。
明心书院扩至三十六州,女子科举中榜者逾三百人,朝堂之上,终现女官身影。
《慈母训》修订七版,新增儿科、防疫、心理疗愈诸篇,被誉为“庶民之圣经”。
而那座无名碑前,每年清明都有新名被添上,也有无数孩童在此朗读:“我叫小荷,我不会被忘记。”
某年冬至,苏舒窈病卧床榻,高烧不退。梦中又见白狐,蹲坐窗台,口中莲花已绽开,洒落点点金粉。它轻跃入帐,将一朵花瓣放在她枕边,随即消失。
翌日,她醒来,热退神清。拾起花瓣,竟化作一枚晶莹莲形玉坠,触手生温。
她将玉坠挂在胸前,对守候的家人微笑:“我没事了。天地还不愿收我,因还有话未说完。”
又三年,她八十有二,发如霜雪,步履蹒跚,仍坚持每日授课。
那一日,她拄杖登上讲台,面对满堂少年,只说了最后一句话:
“你们问我,什么是最重要的学问?”
她缓缓展开《大学》首页,指尖抚过“在明明德”四字。
“是看见光明,更是让看不见的人,也能成为光。”
言罢,她合上书,安然闭目。
风起,樱瓣纷飞,铜铃轻响,一声,又一声,仿佛回应着百年前那位守言者的低语。
她的身体渐渐透明,最终化作一缕青烟,融入春光。
有人说是仙去,有人说是归尘。
唯有那枚莲籽玉坠,始终温热,置于书院正殿,世代供奉。
多年后,一名小女孩在碑前读完名单,仰头问先生:“我长大后,也能被刻上去吗?”
先生蹲下身,替她拂去裙上落叶,温柔笑道:
“你不必等死后才被记住。
只要你活着一天,就在书写自己的名字。
而我会帮你,
一笔一划,
刻进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