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摸黑坐回床榻边,莫清冉轻松口气。静坐片刻,许是瞳孔适应了,眼前黑影中吝啬出半点光亮,勉强勾勒出桌案模糊的轮廓。
她又听着推门而进的脚步声。
“青三,怎么了?”
发现什么,黄芪才凑进不争气道:“叫你戴上那条琉璃纱,你非要跟我犟。”
他三下两下将那团绕过发饰系在莫清冉脑后,还是忍不住低声叮嘱道:“戴过几日就好,你若是心上过意不去,今日下山给那位弟子买过什么就好。”
他转身又朝岩松锦道:“你记得在城内看着点她。我会送你们到山脚下的马车上。”
盯着身后如同瓷娃娃一样的莫清冉,岩松锦直直点头,他家中也有小妹体弱,全然是个药罐子,可莫清冉看着比她还要严重。
“弟子知道的,我一定好好将师姐送到。黄长老你放心!”
他这样毛头小子般,黄芪不放心地左看右看,直觉门中没什么可靠的助手,不由得念起从前玉静门的薛书文。记起他,黄芪堪堪又长叹口气,寐恒的两个徒弟真是命途多舛。
将两人送走,望着两辆马车走远,黄芪转回山路中。
一路向南,莫清冉闭眼在马车内休息,不时听到岩松锦招呼四周过路的商户讲话。
他性子热切,竟恰好跟路过莫祈城的商户同了路。几人聊了片刻,这商户挤挤眼,示意他马车内:
“小公子,你这车里坐得什么人?这一路,我居然未见她下过马车。哎,莫不是你家新婚娘子娇羞。”
岩松锦“啊”一声,慌得将手中马绳拽紧。
“不是的!车内坐得是我师姐。我们今日回家探亲,她身子骨不好。”说到这,岩松锦向马车内喊一声,“师姐,你可要下来透个气,还有半个时辰就到了。”
莫清冉下意识摇头,记起外面看不到,她又补道:“不必了。”
身边的商户天南地北聊了半刻,又转身向着岩松锦问:“仙师拜得是哪家山门,我走南闯北怎么没见过这身。”
“洺山知道吧!洺修派,我拜得是墨玉仙君的名下。”
“啊——”汉子恍然大悟道:“莫祈城附近新建的阁楼不就是墨玉仙君弟子秦知聿建的。他是个好人啊,这一载在莫祈城派了不少弟子镇守。”
岩松锦在莫祈城长大,忍不住惊道:“我怎么从来没听过?”
这商户哈哈哈笑一声,“因为用得是清冉仙君的名啊。你没发现,仙君的庙像都重新塑过吗?”
他这样讲,岩松锦终于记起半点来,原来他不久前拜过的庙宇是重修的。
遥遥见到熟悉的山门,岩松锦“吁”一声,下马走到一边,正准备敲声木框,就见前方缓缓伸出双苍白的手,随后莫清冉探出头怔怔望着不远的城门。
面上琉璃纱拦得了半点视线,令看到的景象带了点露白色,莫清冉立到一边,转身向着岩松锦递出一物
“岩师弟一路过来劳苦,这算入门礼物。”
岩松锦接过来,发现是块玉牌,上面镌刻写着“静”一字。猜到是什么,岩松锦急忙推脱:“师姐啊,我不要。你还不如给我在小贩那买串糖葫芦。”
莫清冉试图再递过去,就听到岩松锦道:“过不久就要闭城了。师姐,我们进去吧。”
“师尊跟我讲,你身子骨不好,已经有几载没下过山,也许久没归过家。莫祈城这些年出了不少好玩的,师姐可想听小曲儿?又或者我们去听评书?”他几下就将接下来所行安排了,莫清冉点点头回应,停在一处摊位前。
“又或者师姐可想到我家尝尝其他地方的菜肴?我家有处酒楼,在莫祈城广收喜爱呢。”
岩松锦没有说假话,莫祈城确实比以前热闹许多。最扎眼的,是满街悬挂的灯笼。此时并非年节却处处亮着暖融融的光。
莫清冉将刚刚看过的书画放下,走到一边。这处街角围拢的人最多,叽叽喳喳,尽是孩童清脆的喧闹。另处有妇人蹲下给身边孩童搽过嘴边的糖霜。
这场景几乎带着温度将莫清冉烤化了。她愣了片刻,觉得鼻子一酸。
从前阿娘也是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