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的日子。
宿明澈敏锐地抬头看过去。
通知完毕的伏伏走到他身边,小声向他解释:“很久很久以前,在神明不曾庇佑莫革以前,我们的记忆里是没有同伴的。”
那时的莫革与现在几乎是天差地别。
他们的糖衣有着哪怕同伴都无法接触的剧毒,莫革人对立,防备,朝着彼此袒露着不可收起的尖刀。
他们几乎每天都在小心翼翼地隔离一切接触,甚至不惜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彼此,生怕哪一滴皮肤上的毒素将未曾分裂的一生永久地断绝。
“后来,那个不知道是否真的存在过的神明赐予了我们河水,”伏伏露出一个悠远的笑,“我们终于可以相互拥抱了,而现在……”
“都要收回去了!”一个颤抖的声音打断了伏伏的话。
宿明澈立刻循声望去,排在队伍中间的一个莫革人脸色苍白,裹着糖衣的脸上汩汩地沁着泪珠,双目圆睁地瞪着眼前的虚无,惶惶开口:“都要收回去了!”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他仿佛突然顿悟了一般拼命摇头,“是我们有罪!”
在北沙提防的动作中,他用悲戚的目光扫视着身边的同伴。
“你们发现了吗?这些年分裂失败导致记忆未能全部传承的案例变多了……”
“一定是因为我们未能完成我们的使命,一定是因为我们没能将全部的基因和记忆传下去……所以我们得到了报应,我们因为对现有的一切不够珍惜而得到了报应!”
“我们有罪啊!”
使命,传承?
宿明澈怔愣地看着这串话像火星一样在人群中间传播开来,如同先前停车场的那阵哭泣,头脑简单的莫革人此刻一个接一个地陷入了心流般的沉思。
他们虚虚望着前方,裹着糖衣的嘴唇缓缓蠕动着,不知说话的究竟是如今的他们,还是久远的记忆:
“我们的使命是什么?”
“要分裂,要传下去,要把好天气和坏天气一起传下去。”
“要把一切都传下去,不可以停,不可以停……”
“成长,分裂,然后就可以快快乐乐地走向凋亡了,要让分裂体记住,要让分裂体活下去。”
“全部的一切都要分裂!不可以丢,丢了的记忆就再也不存在了,没有人记得了……”
“呜呜,我把记忆弄丢了……”
“我有罪,我有罪啊!”
那一个个身体宽胖圆润,连神态也温和得像正在发酵的面包一般的莫革人,在一声声“我有罪我有罪”的呢喃里逐渐达成了统一的频率,缓慢地朝着宿明澈和北沙所在的门口转过身,光滑的凝胶皮肤在灯光下凝练着水润的光。
“我们有罪,我们有罪……”
他们如同被程序设定的机器人般齐声开口。
餐厅吊灯的光线在水滑的皮肤上不停地晃着,清透的眼睛空空地盯着前方,被糖衣包裹的嘴唇一张一合,像张开口呼吸的水晶球。
宿明澈头皮发麻之际,在场唯一清醒的莫革人,伏伏,猛地回身用身体撞了过来,把他和北沙推出了门外!
“小心!有毒!”
“砰!”
餐厅的玻璃门猛地合上,宿明澈从雪地上爬起身,一滴滴水珠从门背后装饰的植物上划过,留下一串焦黑的痕迹。
“伏伏!”
玻璃另一边,大眼睛的莫革人插好门上的锁,朝他摆了摆手,挤出一个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