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檀立在中间,没看弹向两侧的两人,她已经拿到布防图,没忍住又咳出了一口淤血,心中骂得同样很脏。
这狗日的新兵蛋子!力气再大点她后日就去不成立后大典了。
黎雪看得惊心动魄,她奔过去扶住黎玺欲倒的身躯,道:“哥哥,算了吧,她打我,你打她,扯平了。”
“怎么就算——”
他话音未落,太监尖细的声音自远方高亢传来,“陛下驾到!”
蓝衫内监领队而来,朱七腰间大刀上的鲜血已被擦拭干净,他身后,萧殷时穿着一身黑金衮龙袍,阔步走来的气势凌人。
周遭众人应声而跪,风檀直挺挺地站在那,与萧殷时带煞的漆眸对视了一下,转了眸不再看他。
萧殷时太过敏锐,风檀心中发虚,怀中刚得手的封后大典布防图还热乎着,阿日斯兰刚离宫不久,这些都绝不能被他发现。
众臣起身,萧殷时不动声色地移开注视在风檀身上的眸光,看着黎玺被匕首豁开的嘴角,道:“怎么回事?”
黎雪入宫以来第一次见帝王,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其人虽英俊如神祇,但是身上的气势太骇人了,说话不自觉吞吞吐吐了起来,指着风檀告状,道:“回禀陛下,我与此女无冤无仇,她却用弹弓打掉了我的牙齿以及轹灵公主和谈城主的脑门,我哥哥为我出气,所以才伤了她。”
萧殷时道:“谈城主,可有此事?”
谈胤胤被迫从看热闹的人群中出来,回答道:“的确如此,这姑娘还是顽劣得紧啊,哈哈”
他的笑声无人理会,前些日子晄朝来使时,众人才知道陛下深宫中囚禁了敌国帝王唯一的女儿,待她如俘虏,将人两根锁链锁在了寝殿禁锢自由。不过今日倒是稀罕,她怎么能在宫中随意走动的?还玩弹弓嘣掉了人家后妃的门牙?
黎玺瞥向风檀的眸光不善,他不管被豁开的嘴唇正汩汩往外流着鲜血,俯首再度跪身,道:“陛下,微臣身为禁卫军统领,今日受此凌|辱是小,但错让暗器藏于她身危机龙体安危是大,这把匕首锋利无匹,她拿在身上,恐对陛下不利!”
朱七心中好笑,他这点伤算什么,风檀的这把短厉刀还差点豁开主子的脖颈呢。要说武器,她手里的那些个重型武器哪个不是一击就要命的东西,黎玺还活在这儿,全靠风檀仁慈。
不过朱七斜眼看了下萧殷时,黎玺还能不能活着就不一定了。
毕竟,他这一脚踹风檀踹得可不轻
黎玺俨然一副忠君爱主的将士模样,萧殷时审度了他几息,喉结上下滑动,下达新的任命,“黎将军所言不无道理,黎将军为妹出头,又至忠至勇,在禁卫军一职上耽搁多年实在可惜,擢升为西北总督,即日前往疆地。”
桦朝总督初设于初代皇帝仁武帝,总督任命地方所在总兵等官任听节制,所有一应军务升赏,悉从总督之意。且总督一职需由吏部议准,宜照例止同九卿堂上官及科道掌印官,不必会同[3]。不过也有皇帝跳过吏部直接任命的先例,这是极大的殊荣。
这番机缘让黎玺大喜过望,再度叩首谢恩:“陛下隆恩,臣定不负任命,兢业履职!”
萧殷时脸上没什么表情,转身之前轻瞥了他一眼,眸中夹杂的情绪让朱七瞧得分明。
朱七默默给黎玺翻译,戍边路上就可以去死了。
隔着浓深的夜色,昨日风檀放肆过的三十二抬豪华大轿落在众人眼中,萧殷时刀锋般的眼神剐上了风檀的身,语气依旧听不出喜怒,对着她道:“玩够了?该上去算算账了。”
这般明晃晃的请君入瓮,风檀抿着唇,脚步没有移动。
她昨日把萧殷时一番作弄,料想到他会报复回来,但若是在轿中,什么动静抬轿的几十名太监都听得到羊入虎口的事,风檀并不想主动进去。
萧殷时耐心告罄,大步走到风檀跟前,俯视着她有些发白的脸庞,手指抹上她唇角溢出的鲜血,道:“敢做不敢当么?”——
作者有话说:
[1]南无白衣观世音菩萨。前印后印降魔心印。印身印陀印罗尼,我今持诵神咒。惟愿慈悲,降临护念。——新纂续藏经第七十八册
[2]今夕何夕春灯明,太平天子踏月行。灯遥珠彩张华屋,月散瑶光满禁城。禁城迢迢通戚里,九衢万户灯光里”——《张居正》第四卷火凤凰
[3]吏部议准,宜照例止同九卿堂上官及科道掌印官,不必会同。——《明代省镇营兵制与地方秩序》
第118章前夜
男人从眉骨到薄唇的轮廓在夜色宫灯中立体如裁,凛着寒意的眸光看着像是要使劲报复她的样子。
风檀想起萧殷时的手段,心中不由自主怯懦了一下,随之勇气又慢慢涌上胸腔。她拍开萧殷时在颊边擦拭的手指,并不想同他说话,也知道不能在这节骨眼把他惹怒,抿着唇后退了几步,径直走回梅林。
谈胤胤看得一呆,不愧是那个斗兽场中能让萧二跪下的倔脾气,不管萧殷时的身份是权臣还是帝王,在她那都只有一个代名词吧。
疯狗。
他听到她这么骂过萧殷时。
前方是来赴宴的各国使臣和朝中官员,后方是三十二人高乘大轿,风檀不想被人当猴看,也不想就这么听他的话乖乖去轿子里,只能选择从梅林绕道走。
不过萧殷时既然发出命令,罗煞军自然会意地拦在风檀跟前。身后一片安静,唯有男人鞋履踩在雪上靠近的声音。
萧殷时向着风檀走去,脚步停顿在风檀身后半尺,看着她的背影道:“别让我说第二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