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还能一本正经地调侃,阿日斯兰也跟着愉悦起来,道:“是啊,风大人国士无双,定能创就一番雄途伟业。”
夜幕降临,繁星点点洒落在蜿蜒山路前的小客栈上,客栈的外观并不起眼,几间木屋错落有致地排列着,屋顶的茅草在夜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门口挂着两盏红灯笼,柔和的光线洒在地上,勾勒出一片温暖的光晕,灯笼的纸面上画着一些简单的花鸟图案。
风檀和阿日斯兰走进客栈,穿过院落便有小厮迎了上来,“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风檀道:“住店。”
小厮笑道:“好嘞,您两位里边请!”
阿日斯兰问道:“咱们不继续赶路了么?”
没必要了,风檀心中低叹一声,扬眉对着阿日斯兰笑了笑,道:“不必赶路了。”
阿日斯兰浓眉微皱,心中隐隐又有些不大好的预感。又听得风檀吩咐小厮,“上些好酒好菜来,再熬制一碗退烧药。”
客栈大堂里摆放着几张整洁的木质桌椅,炉灶里燃烧着熊熊的火焰,让初春的夜晚显得不那么幽寒。
风檀寻了处窗边位置坐下,为阿日斯兰倒上一杯热水,又伸出手指探了探他的额头,眉头微皱,道:“我怎么觉得愈发烫了?”
阿日斯兰饮下风檀递来的热水,一饮而尽后道:“无妨。小时候拉弓上马训练时经常受伤,最严重的一次被二哥暗算捅穿了肩膀,那回烧得可比现在烫得多。”
风檀捏着茶杯,心中有些不是滋味,阿日斯兰看她意态飘散,伸出手掌在她跟前晃了晃,道:“怎么了,又心疼我啦?”
风檀道:“是啊,你的苦难,我都心疼。”
阿日斯兰手指缓缓掐紧茶杯,在烛火中认真盯着风檀的脸颊,道:“风檀,你怎么这么爱说情话啊?”
他的轮廓在暖光中格外得清冽干净,风檀忍俊不禁道:“从前在六科廊当差的时候,我有个要好的兄弟叫做晋安,他说我刀子嘴,我如今也才知道,我这张刀子嘴,还能吐出甜蜜饯。”
阿日斯兰噗嗤一笑,适逢小厮递上来饭菜和熬好的汤药,热气蒸腾的饭菜飘着香气,阿日斯兰对着风檀道:“啃了两天野果子,可算是能正经吃一顿了。”
头顶烛光微微摇曳,两人用饭时唠了会儿时过往,风檀讲从宫廷往事到朝堂官场,阿日斯兰讲从绿植丰沛的草原到荒凉又罕无人烟的大漠。
烛泪一滴滴落下,烛身渐燃渐短,风檀看着愈发黯淡的烛光,面上无事,心脏却愈纠愈紧。
直到萧殷时的声音从二楼木梯处落下,“吃饱了么?”
第129章猎杀(4)
萧殷时站在二楼楼梯口处,格外高大的身躯趁得身后随侍有些矮小。他用俯视的姿态漆眸攫住风檀,神情晦暗,整个人有种不可名状的可怖感。
风檀咀嚼完最后一块小笼包,方抬眸看向他,眸色清冷,未有波澜,显然是对他的到来早有预料。
一次伏击不成,第二次的反扑会来得更迅捷更猛烈,让人完全无处可逃。
与萧殷时交手这么多次,他的阴暗脾性她算是已经悉知。
阿日斯兰未经历过朝堂上的勾心斗角,自然没有风檀的城府深,他下意识提起手边长剑,站起身来将风檀护在身后,冷叱道:“萧殷时,强扭的瓜不甜,你若是真心爱护她,就该心疼她的苦难,让她走她愿意走的那条路去!”
萧殷时一步步走下台阶,还未痊愈的脚踝伤口让他走路速度变慢,他看着风檀,眸底墨色浓稠,喉间溢出冷笑,“众生各有其道,怎么去爱一个人,是我的道。”
萧殷时的道是走不通的,他自己意识不到这个问题吗?他早就意识到了。他的爱没有阿日斯兰宽阔无私,他的爱自私又狭隘。轮回至第九世的愿望,他只要能日日看到风檀。
他苦心孤诣求得只有这个人,他才不管违不违反天道,违不违反她的意愿。飞蛾扑火,向死而生,他窥探到了天道,却不知天道意欲让他为何。他几生都在寻求一个答案,答案就在风檀身上。
风檀挑断了他的手筋脚筋,就该还他一个知道真相的机会。
萧殷时秉着一张俊美无俦的脸,薄唇吐出的字眼透出来的都是不近人情的冷漠,“风檀,害怕么?”
第一次与萧殷时交手时,他便问风檀“害怕么”,那时候风檀无所倚仗,回答“怕”;后来在临漳海域后他再度问她怕不怕,她那时回答“不怕”,因为那时的自己对于萧殷时来说是一个有用的人,他不会摒弃手里锋利的刀。
而如今,风檀手中没有任何筹码,她能做的只有为阿日斯兰拖延一个时辰。萧殷时想怎么对她她不怕,她怕的是阿日斯兰出事。她在这个世界没剩几个牵绊了,阿日斯兰是她心中纯白的格桑花,她不允许阿日斯兰死在萧殷时的手中。
面无表情的萧殷时显然收拢了所有释放在外的情绪,风檀看着他,回答道:“怕。”
听到这句回答,萧殷时极轻极短的轻笑了一声,道:“可惜害怕没有用,我不允许他活。”
话音方落,客栈外罗煞军倾巢而入,带头的朱七率着两个士兵径直袭向阿日斯兰,朱七长剑向着阿日斯兰的后心处快速刺去,风檀抬腿扫过去一把椅子阻挡住这股冲击力,而后纵身奔向阿日斯兰,单手握住了要穿过他后心的长剑。
朱七瞳孔狠狠一缩,卸了力道后还是伤到了风檀,她握着利剑,掌中鲜血顺着刀刃汩汩下流,在地上开了一地血花。
阿日斯兰浑身巨震,他大睁着眼睛看向风檀,又被身后袭来的罗煞军击弯了膝盖,猛然跪倒了地上,他本就是强弩之末,罗煞军将他压制在地上,眼看着大刀就要穿透他的胸膛。
风檀大喝一声,“住手!”
萧殷时挥手,示意罗煞军将大刀压在阿日斯兰脖子上,漆眸落回到风檀身上,仿若无底黑洞要将风檀吸入其中,“想让他活么?”
风檀额角已经渗出了大片冷汗,她的心脏悬在高空,声音里有了颤意,道:“你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