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清惨然问:“我到底是你姑母,那些考虑也有为你好的层面,你就这般不讲情面”
姜灿顿下脚步,幽幽道:“青骊曾告诉我,姑母最遗憾是没生养女儿……却不知,若姑母膝下真有一位小娘子,是否也会这般打算为她‘好’?”。
今上本就重孝,在韦氏的煽动下,陆琪被流二千里。
本朝流刑是可赎的,只不过赎金高昂,姜清手中钱财十去八九,还动用了嫁妆。
流刑可免,且出了这样的丑事,很难说还有哪家真心疼爱女儿的愿意把女儿嫁他。
郑七娘倒是愿意。
只当初陆琪为了开脱自己,在韦家人面前将责任皆推到她头上,便有再重的“喜欢”,她的父母也不允许继续倒贴,将她暂送去外祖家附近的白鹤庵修行躲避风头了。
出了这样的事,小姑又病了,萧姨娘前来探望。
姜清神色冷淡,听不进劝。
“说到底,还是因为当初婚事没成,你们不肯相帮。”
她垂眼,“也怪我言而无信。当初那媵妾欲害我,我请阿兄助我,拿这门亲事捆绑,于你们来说,自是天大的利益,没能兑现,难免怨恨。”
萧姨娘不敢苟同。
放以前她还有些遗憾,出了这件事,只怕是庆幸还来不及吧!
萧姨娘面上不显,只道:“小姑就是病着容易多想,你是伯爷唯一妹妹,就算没有所谓‘利益’,伯爷也会帮你。”
姜清见她一本正经地敷衍,心里忽涌上无尽的厌恨,许真是病中多思,竟忍不住冷笑一声。
“我算他哪门子妹妹。”
萧姨娘惊讶,吹药的动作也停了。
“小姑?”
姜清盯了她片刻,见她神色不似作伪,微微蹙眉,“你跟着颜八娘,后又给姜照做妾,竟不知,我非他亲生妹妹?”
萧姨娘张了张嘴,想问什么,最终摇摇头:“伯爷从没与我说过这个,娘子亦是不知道。”
姜灿终于打开平襄伯的家信。
因她去信时事无巨细地交代了先后发生所有事,便是不想在平襄伯那里留下陆玹这个人“孝期出格”的印象,是以要解释清楚。未想到平襄伯的回信这般长,其中竟然还间接回答上了陆玹曾问她的那个问题。
为何姜清性格迥异于伯府其余人?
还有她很早之前就感慨过的,姜清的长相也与他们毫无相像处。
因她是先平襄伯手下副将的遗孤,被姜家当做女儿收养。
原本两人都不知道这层身世,但只要秘密就不会无迹可寻,譬如每年中元,为何做妹妹的都要多祭一对牌位,又譬如为何阿母细究起来待哥哥更亲近。直至有一次午睡醒,偷听大人讲话才得知。
平襄伯收到姜灿信后既惊且怒,不敢相信。身边的幕僚与他分析,所谓升米恩,斗米仇,原本就敏感多思的性格再加上心里藏了事,从此一点小小的“不公平”都会在心里比较、放大。
从来没有突然的转性,只能说,这种微妙的“算计”早就在心理日积月累了。
缴纳了足额的赎金后,陆琪自牢里走了一圈又出来,杖刑仍不可免。
他守孝这大半年过得太清闲,姜清又整日给他滋补,身体素质下降不少。
受完三十仗,落了一身内外伤,几乎是半昏迷的状态下被抬回来的。秋燥,当晚便发了高热,十分凶险。
姜清其实是个不信神佛的人,竟也开始为亲子开始诵经祈福,向这种烟雾缭绕的气氛寻求慰藉。
七月十五,中元节至。
先时约定好一起去城外静心庵祭拜姜灿生母与陆靖姝,因萧姨娘来了,或许对方想着一起去也说不定。
晨起,陆玹遣人去小祗园问一声,好安排车驾。
却不想婢女回来,道萧姨娘昨日里已经回去了,而姜灿亦不见人影。
卯时、辰时、巳时……直到未时,日影西斜,仍没有出现。
棠梨几人都是一问三不知:“萧姨娘是下午回的,女郎……晚上还在的,只是告诉奴婢等,今日要与世子出府,不到戌时就睡下了。”
平襄伯的家书,她跟他吐槽过,厚厚一封,向来不通文墨的人怕不是骂了她十多张纸。
她开始的态度也正代表那位姨娘的态度,齐大非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