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所有人都考虑到了,他、伯府,独独辜负了自己的心意。
仔细一想,又好像一直都是这样,总是考虑别人多于自己。
陆玹从她口中听见“喜欢”,竟没有想象中的愉悦,反倒心里隐隐发酸。
他深深地看她一眼,话锋一转:“我许以妻礼聘之,这般诚意在你眼里,难道就只像折一枝花那般随意、轻浮?”
姜灿摇摇头:“不……”
陆玹看她口是心非的模样,叹息一声:“你无非是以为,我因色起意。”
“我明明白白告诉你,我非是那些轻狂少年。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但凡一个小小少年,身前身后都无人指引迷津,便须得为自己负责,不可能冲动。
他毕竟是那样清寂的人。
这也是姜灿不信他的“喜欢”有多深厚的原因。
但他道:“你说这些我非但考虑过,更不觉是多大的问题,影响不到我。”
“只有你还小,没经历过事,才会被内宅里的手段吓着。”
刚刚还是略带好笑的“都十七了”,话锋一转,就成了“还小”……姜灿抿抿嘴,垂下眼,听他“诡辩”。
陆玹沉吟了片刻,才决定坦诚:“我与你姑母的确有些旧怨,但根源并不系她,不过是比你更早识清了她的面目。”
“想必你已知道阿芋。”
阿芋……姜灿虽不知小名,但难得听他这般亲近地称呼谁的乳名,想必正是那位小娘子,陆靖姝。
她迟疑地点点头。
他言简意赅道:“刚入公府时,她处处体贴,颇得阿芋喜欢,我亦渐生信任。只后来,阿芋招小人谋害,素日待阿芋‘视如己出’的她却一反从前,袖手旁观。”
即使当下,知道什么样子最能博她心软,他也没有做出那等惨然不乐的凄苦模样,只理性地阐述:“诚然,如你所言,明哲保身没有错……”
姜灿接过话:“只这般两面三刀的做派,实惹人生厌。”
陆玹掀眸。
她一双水杏眼澄明廓清,注视着他。
半晌,她闷闷道:“她真讨厌。”
她从前也是用这样简明直白的态度表示,她喜欢对方,所以爱屋及乌。
面对不给对方面子和台阶的自己,自然不会怀疑对方口中的话。
可现在被她这般相信的人是自己。
陆玹的心软了。他低声道:“很长一段时间里,我的确对伯府、平襄伯连带偏见。只我见到了你,我发现这是不对的,她的为人,与你们无关。”
“她对你也很不好。”
陆玹的观念有点“祸不及的前提,是惠不及”的意思,姜灿听着,琢磨着,觉得大抵也有些“爱屋及乌”在里头。
被他这样凝视,本就没有完全消退的羞意又渐渐攀上脖颈。
至于平襄伯……
姜灿脸更红。
只要一想对方在江陵公丧仪上的表现,刚刚生出的那些欢喜尽成了尴尬。
陆玹却庄重了语气:“你年岁小,大抵没听说过平襄伯在军中素有威名。因他这些年安于内宅,以至旁人几乎忽略了,他本人其实是个颇有实干的将领。”
“这次赴任祐川,短短半月便整肃了地方府兵中散漫的纪律,圣人亦颇满意。”
他其实没有邀功的意思,只姜灿忽然福至心灵:“我阿父的差事,是不是……”
陆玹道:“也须得平襄伯自身才干勾起圣人惦念。”
姜灿咬唇。
对吼,哪里有那么好的事。祐川郡掉落个折冲都尉,从四品差事,又似这般有实权的职位,怎么会砸在无党无派的平襄伯头上。
陆玹道:“只嘉奖须得再等等,积攒一些实绩以后才能服众……不过,这些其实都不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