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焕有些担心:“我刚刚出去看见阿父今日请了许多旧年同袍家的郎君堵在门外,看架势,必是要让姊夫作催妆诗了。”
姜灿莞尔:“他学问好,很该多作几首。”
一副看热闹心态,倒叫准备好了说辞稳住她的赞礼失笑。
这边催妆诗唱罢,那边又念一篇障车文。终于可以出闺房了。
姜灿端着纨扇,目视脚尖下方,半个眼神也不分给宾客和迎亲那边的人。
她的仪礼经过这几个月练习,也只能算一般,第一次穿这么沉重的礼服,很害怕被绊倒,虽然摔不着,但出笑话就不好了。
视线里出现一双被绯袍半掩着的皂靴尖尖,那人澹然地站在她跟前,往她手里塞了一段牵巾,姜灿知道这就是陆玹了。
好奇怪。
在知道对方出现在身边的那一刹,耳畔所有的喧闹声伴随一阵“嗡嗡”,潮水般褪去了。
好似因为手里这段象征结同心的红绸,感官也都与他牵连起来。
躲在纨扇背后的姜灿越发低下头。
接下来一起拜别高堂、一起乘婚车,从永安坊别业到光德坊公府,再一起行沃盥礼、却扇礼一大堆繁文缛节。
莫将画扇出帷来,遮掩春山滞上才。
若道团圆似明月,此中须放桂花开。①
却扇诗罢,他缓缓地道:“请夫人却扇。”
姜灿一愣。
那道总似寒潭清泉的声音此刻微有些沙意,是少说话的人乍然一日里说了许多话的缘故。
“夫人”两字,被她含在齿间放慢品味了一遍。
于是手中纨扇放下时,众人看见江陵公的这位夫人露她那双明光烁亮的眸子,滟滟的、羞怯的笑意在烛光间流转,好似含了一段星河。
再之下,都是为这双眼睛添彩的了。
灿灿。
她是叫这个名字,对吧?
两位赞礼手中捧着盘,盛着白饭、青菜、腊肉,自己却看得怔了。
青庐里围了许多女眷,姜灿不知道该看谁,干脆便看向眼前的陆玹。
见多了他缟衣素服的清淡模样,穿上这身喜袍,除了庄重还有股新郎官特定的意气风流,竟让她觉得陌生。
视线被满目的灼红一烫,猝然间也生出些不好意思,低了下去了。
陆玹深深看了她一眼,拿过碗,和她一人分了一个。
赞礼这才反应过来,又紧接着行同牢礼、合卺礼。
“结发”被封进锦囊,交到姜灿的手里,围观的女眷撒帐钱后,由赞礼告天,宣布“礼成”。
众人都出去,青庐里终于安静下来。
姜灿在这种静谧中垂着头,羞怯是羞怯,倒是没有太多的紧张,因为知道前厅还有宾客等着对方酬谢,还不到行最后的大礼的时候。
榻沿一沉,她侧转视线,还没及重新看到他的脸,就被捂住了眼。
姜灿:“……嗯?”
陆玹带着她站起来,道:“扶稳了,带你换个地方。”
他不赶紧去招待宾客,这时候要带她去什么地方?
姜灿满头的问号。
但还是扶上了他的胳膊,一步一步走得很慢。
香烛燃烧的气味渐渐远离,空气中浮动着花香,渐渐又闻到了水边独有的味道,很快,脚下也踩上了一块晃动的地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