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照不再犹豫,跟了上去。每一步都牵扯着全身的伤痛,冰冷的空气灼烧着喉咙和肺部。但她强迫自己集中精神,留意055号的路线——他显然对这片地形做过功课,专挑最难走、最隐蔽、最容易消除痕迹的路径,避开任何可能留下气味的泥泞地带,甚至偶尔会停下,用一些随手可得的枯枝败叶,简单处理一下他们留下的微弱痕迹。
专业,且谨慎。
两人在黑暗中沉默地行进了大约一刻钟,远离了铁路线,进入了一片生长着稀疏灌木和低矮丘陵的荒地。055号突然停下,蹲下身,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像指南针但更复杂的仪器,看了一眼屏幕。
“搜索波前接近了。”他低声说,眉头微皱,“比我预计的快。看来‘博士’动用了更高密度的‘蜂群’。”
他迅速环顾四周,目光锁定在不远处一个不起眼的、被大量藤蔓和枯草覆盖的土坡。“那边,有个早年防空洞的废弃通风口,被塌方掩埋了大半,但里面还有空间,能屏蔽大部分能量扫描和生命探测。进去躲一波。”
他率先拨开藤蔓,露出一个黑黢黢的、仅容一人侧身挤入的狭窄缝隙。里面隐约有股陈年土腥味和霉味传来。
林晚照看着那个洞口,如同怪兽的咽喉。进去,意味着将自身完全置于这个陌生人的掌控之下,在一个封闭空间里。
“快点决定。”055号的声音不容置疑,“‘蜂群’的移动速度很快,它们不完全是实体,有低空扫描能力。”
身后远处的夜空中,似乎隐隐传来一阵极其细微的、高频的嗡鸣声,像是无数金属昆虫在振动翅膀。
没有时间了。
林晚照一咬牙,侧身钻进了缝隙。里面果然是个倾斜向下的狭窄通道,土石松软,勉强能弯着腰前进。055号紧随其后,进来后还用一些断枝和藤蔓,尽量将入口伪装复原。
通道向下延伸了几米,拐了个弯,空间稍微开阔了些,大概有四五平米,高度也勉强能让人站直。地面是夯实过的泥土,散落着一些腐朽的木板和空罐头盒,看来确实废弃已久。空气滞闷,但还能呼吸。
055号没有打开任何照明,只是靠着通道拐角处极其微弱的反光,示意林晚照靠墙坐下休息。他自己则守在拐角处,侧耳倾听着外面的动静,手里握着那个小仪器,屏幕的微光映亮他小半张紧绷的脸。
嗡鸣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仿佛就在头顶盘旋。那是一种非自然的、令人牙酸的声音,带着冰冷的机械感和某种贪婪的扫描意味。
林晚照屏住呼吸,背靠着冰冷潮湿的土壁,能感觉到自己心脏在疯狂跳动。她紧紧攥着怀里的金属片和锁链碎片,仿佛它们是唯一的依仗。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每一秒都像被拉长。嗡鸣声在上方盘旋、逡巡,时而接近,时而远离,偶尔还夹杂着一种尖锐的、仿佛金属爪牙刮擦岩石的刺耳声响。显然,“蜂群”正在对这片区域进行拉网式搜索。
055号如同石雕般一动不动,只有眼睛偶尔瞥向仪器屏幕。
突然,仪器屏幕上某个光点急促地闪烁起来,发出几乎听不见的“滴滴”警报。055号眼神一凛,迅速对着林晚照做了个“绝对安静”的手势,同时身体更加紧绷。
嗡鸣声猛地逼近!就在他们头顶正上方!甚至能听到泥土碎石被翻动、藤蔓被扯断的声音!那东西……要进来了?!
林晚照全身汗毛倒竖,几乎要忍不住跳起来。就在这时,她左手腕的银镯,再次传来那种轻微的、与055号之前展示徽记时类似的共鸣震动!很微弱,但持续着。
与此同时,她感觉到怀里的金属片,也隐隐传来一丝极其细微的温热。
上方的挖掘声停了。嗡鸣声变得有些迟疑,仿佛在困惑,在重新辨别。几秒钟后,嗡鸣声开始减弱,朝着另一个方向移动,渐渐远去。
又过了漫长的几分钟,直到那令人心悸的嗡鸣彻底消失在夜风中,055号才缓缓松了口气,身体稍微松弛下来。
“屏蔽有效。”他低声道,声音里也带着一丝后怕,“这个废弃防空洞的土层结构和金属残留,加上‘母本钥匙’自身的微弱场域干扰,混淆了‘蜂群’的扫描。它们暂时离开了。”
危机暂时解除。但林晚照的心却沉了下去。刚才银镯和金属片的异动……是因为“蜂群”吗?还是因为055号?
她看向黑暗中的055号,对方也正看向她。两人的目光在昏暗中交汇,各自带着审视和未褪的警惕。
“现在,”055号打破了沉默,“我们需要谈谈。首先,你手里的‘母本钥匙’碎片,是从哪里得到的?它激活时,除了摧毁‘清道夫’,是否还触发了其他信息?”
林晚照没有立刻回答。她在权衡,该透露多少。
“其次,”055号继续道,语气严肃起来,“关于你的身份,以及‘博士’所谓的‘育种’计划……我想,‘灯塔’监察部037号蕾拉,应该已经告诉过你一部分。但有些真相,她可能自己也未能完全知晓,或者……无法告诉你。”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问道:
“你知道‘初代播种者’计划吗?知道为什么‘遗蜕’要疯狂搜寻并激活‘母本钥匙’吗?以及……你有没有想过,你手腕上的‘锚点’,除了定位和控制,为什么在靠近‘母本钥匙’或特定能量场时,会产生‘共鸣’?”
林晚照的呼吸骤然一窒。
初代播种者?共鸣?
这些问题,像一把把钥匙,试图打开她认知深处更黑暗、更核心的密室。
而答案,或许就隐藏在她这一路的遭遇、蕾拉的记忆碎片、老太太的故事,以及……她自己那被迷雾笼罩的“起源”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