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尚未完全浸透纸窗,崇宫澪已在蝶屋的庭院里开始了她小心翼翼的复健。
她扶着廊柱,尝试将身体重量缓缓转移到受伤的左腿上。细微的刺痛感如影随形,但已比前两日温和许多。
她闭眼凝神,调整呼吸,让气息顺着经络缓缓下沉——这是训练带来的新习惯,也是医者对身体的精微掌控。
正当她尝试抬腿做一个小幅度的侧摆时,身后传来木屐轻叩地板的声响,随之而来的是蝴蝶忍温柔的声音:
“这么早就开始折腾自己,看来有人是真的很着急想恢复训练呢。”
崇宫澪身形一滞,扶着廊柱的手指微微收紧。她转过身,看见蝴蝶忍端着一个朱漆药盘,正站在廊下阴影与晨光的交界处。
“忍小姐,”她稳住声音,“只是觉得躺久了反而僵硬,想活动一下经络。”
“活动一下呀——”蝴蝶忍拖着长音走过来,将药盘放在廊沿上。
她没急着取药,反而双手拢在袖中,微微偏头,用那种轻柔得像是在讨论今日天气的语气说:
“说起来,今早天还没亮透的时候,我起来检查药房,碰见了个有趣的人呢。”
崇宫澪的心跳漏了一拍。
“你猜是谁?”蝴蝶忍眨眨眼,不等她回答便继续道,“是我们的水柱大人哦。他站在蝶屋后门那个平时根本没人走的侧廊里,手里拿着一包用新鲜竹叶裹着的东西——上面还沾着露水呢。”
“我隔着窗看了一眼,发现他居然在……犹豫。”
“犹豫?”崇宫澪下意识重复。
“嗯哼。”蝴蝶忍点点头,唇角弯起的弧度更明显了些,“他站在那儿,看看手里的东西,又看看你房间的方向,再看看手里的东西。足足站了有十几息的时间,这在行动向来果决利落的富冈先生身上,可真是罕见的光景。”
崇宫澪感觉脸颊开始发烫。
“最后我实在看不下去了,推门出去问他有什么事。”
蝴蝶忍模仿着当时的情景,声音压低,学起富冈义勇那平板无波的语气:
“‘她醒了么?’他这么问。我告诉他,你昨晚睡得晚,这会儿应该还没醒。然后他就把那个竹叶包递给我,说了两个字:‘给她。’”
蝴蝶忍顿了顿,眼神里的调侃几乎要溢出来。
“我接过的时候随口问了句这是什么,你猜他怎么说?”
她模仿着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他说‘草药’。然后转身就走了,连句解释都没有。我打开一看——啊拉,是岩黄连和走马风哦~都是活血化瘀、舒筋通络的上品,而且品相极好,一看就是天没亮就上山,专挑最难采的陡峭岩缝里摘的。”
崇宫澪已经完全说不出话了。她低下头,盯着自己放在膝上的手指,感觉整个耳朵都在烧。
“这可不是第一次了哦。”蝴蝶忍的声音轻柔地继续飘来,“前天是还带着泥土的川续断,昨天是晾晒得恰到好处的宽筋藤……”
“算上今天,这已经是富冈先生连续三天‘顺路’送来‘恰好’对你伤势有用的珍稀药材了。”
她倾身向前,声音压得更低,带着某种愉快的秘密分享感:
“而且啊,昨天午后葵还偷偷跑来问我:‘水柱大人是不是最近在蝶屋兼职帮忙呀?我这一周都在庭院看到他三次了,每次都拿着草药包。’”
崇宫澪猛地抬起头,脸颊绯红:“忍小姐!”
“哎呀,放心啦。”蝴蝶忍笑眯眯地直起身,摆摆手,“我告诉她富冈先生是在帮忙收集一些特殊药材,就把她打发走了。不过——”
她拖长了尾音,紫眸里闪烁着洞悉一切的光芒。
“澪,你不觉得这样有点可惜吗?人家辛辛苦苦天不亮就上山采药,又在你房门外犹豫那么久,结果每次送来的东西都是通过我转交,连面都见不上。”
崇宫澪张了张嘴,想辩解什么,却发现自己所有的话都在蝴蝶忍那含笑的目光下溃不成军。
最终她只能低下头,声音轻得像蚊子:“他……他只是尽同僚之谊……”
“哦?同僚之谊呀。”蝴蝶忍点点头,从药盘里端起温好的汤药递给她,语气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原来如此。那这位‘同僚’今早犹豫了十几息才把药给我,临走前还特意回头看了一眼你房间的方向——这也是‘同僚之谊’的一部分吗?”
“……”
崇宫澪接过药碗,借着喝药的动作掩住自己通红的脸。温热的药汁滑过喉咙,却压不下心头那股翻涌的、甜涩交织的暖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