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猎场上奔逃的花蕊夫人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生路在哪儿,虽有不少护卫出现阻拦晋王,可对方毕竟是天潢贵胄,谁又敢真的与他动手?
跑了不知道多久,花蕊夫人只觉自己的力气都用尽了,可猎人依旧穷追不舍,只得咬牙接着逃。
终于她看见了前方不远处皇帝策马而来的身影,开心地跑过去。
便在此时,一支利箭射穿了她的心脏。
赵匡胤翻身下马将她抱住,难以置信只是咫尺之差,便救不得她。
花蕊夫人痛到抽搐,可却并不觉得如何悲伤,或许是早已厌倦了提心吊胆的日子,又或许是终于躺在了心爱男人的怀里,笑着道:“你终于愿意抱着我了!”
酒是在她被抓的前一天托人送到汴京丰乐楼的,这才有机会亲自送到他面前。
赵匡胤悲伤的说不出话,只能点头,热泪滴落在她脸颊。
花蕊夫人笑靥如花,“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皇上……剑南烧春好喝吗?”
可她没能等来答案,骤然间就去了另一个未知的世界。
【作者有话说】
“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出自《古诗十九首》。
第172章兄弟阋墙
◎把她抱在怀里抱很久◎
这么多年无数次想要打死晋王,尽管一堆文武百官阻拦,他的拳脚也无法收住。
赵光义倒地吐血,却哈哈大笑:“敢问皇上臣弟所犯何罪?臣弟为了大宋江山出生入死,你却为了区区俘虏,屡次对臣弟大打出手。难道我等这些在沙场上抛头颅洒热血的大宋将士,在皇上眼里还比不过一个亡国妃嫔么?”
赵匡胤怒吼:“你草菅人命滥杀无辜还振振有词,赵光义,你还有没有人性?”
赵光义针锋相对,“尧舜禹汤、秦皇汉武,上下几千年,什么时候俘虏算人命了?我不过是要一个女人而已,皇上难道是连区区战利品也不愿意分给臣弟和将士们享用么?”
“你放肆——”赵匡胤悲恨之下又冲上去,可这次连石守信和杨小九都在拦他。
赵光义大醉之下毫不收敛,反而翻起了旧账,“也对,像王全斌那样的猛将,皇上还不是为了区区女人,说清算就清算,今日皇上是不是要借着这个机会连臣弟也清算掉?”
“那朕今日就清算掉你——”赵匡胤甩开众兄弟,拔刀便要砍下来。
枢密使曹彬举弓截下,沉声道:“皇上,晋王醉酒失言固然不妥,可他毕竟是国之重臣,如果区区一个战俘都能引得你兄弟二人自相残杀,皇上拿什么向这么多年效忠于赵氏江山的豪杰义士交待?”
此话很是中肯,倘若因此事就要了晋王的命,怕是在场的文武百官谁也不会答应,可曹彬此举无疑也是在动摇君主的威信。
杨小九上前一步朗声道:“曹大人所言在场的文武百官皆深以为然,不过若是晋王殿下只因喝多了就能随意杀人冒犯天威,那皇上打他一顿,是不是也无可指摘?难道说只准晋王杀人,不准皇上发火么?”
他资历虽比曹彬浅,可少年得志,是大宋年轻一代声望最高的将才,非但在杀场之勇猛神似当年的赵匡胤,连口才也似得了真传,与一帮老臣对峙丝毫不落下风。
曹彬虽与他分属不同阵营,却一直对他很是赞赏,点头道:“杨将军之言在理,皇上,恕老臣冒犯!”说罢收起长弓跪地请罪。
情势舒缓下来,赵匡胤压制住怒火丢掉佩刀,云淡风轻地道:“寻常百姓家里兄弟二人意见不合难免也要动几下拳脚,哥哥打弟弟自来常见,诸位今日就当作是看了一场笑话吧!”话音落抱起花蕊夫人的尸体转身而去。
曹彬在他身后朗声道:“历代圣主贤君皆无人因女子之事而危害社稷,忠言逆耳,还请皇上三思!”
“曹卿所言朕记下了!”赵匡胤面无表情地道:“做皇帝的哪一个不想名垂千古流芳百世?奈何朕实非无情之人,兄弟家小和江山社稷在朕心里同等重要,谁敢动他们,朕便与他势不两立!”
他口中的兄弟指的自然是当年结义的“义社十兄弟”,石守信等人听罢浩浩荡荡跟在皇帝后面,撑足了场面,满朝文武登时无人再敢多说一句。
曹彬默默叹息,心下暗暗道:“晋王本性凶残阴鸷,与皇帝有云泥之别,若非当年周帝柴荣提前布下的局,自己如今也不会成了晋王府的棋子。可事已至此,如之奈何?”
围场上发生的事传到宫里,嘉敏惊骇之余也不知说什么好,一边吩咐宫人去秦国公府帮忙准备丧仪,自己则前去接夫君。
一个亡国妃嫔的丧事自然没多隆重,几乎无声无息,毕竟她是被晋王射杀,皇帝也不想闹的满城风雨,就下令一切从简。
可自那以后,赵匡胤益发显得忧心忡忡,脸上几乎见不到笑容,待在蕊珠宫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只差把南熏殿和御书房搬过来,每次一看见嘉敏就把她抱在怀里抱很久,也不说话。
花蕊夫人之事令他想到虽已纳嘉敏入宫,可亡国妃嫔的身份不是那么容易被人遗忘,在晋王和百官眼里,她和花蕊夫人也无太大区别,依旧只是件战利品而已。
因长久忧虑太甚,日夜寝食难安,最终大病了一场。
嘉敏日夜守在榻前照顾,时常听他在梦中唤自己的名字,连声音都满是伤痛。
这天夜半,他又陷入梦魇,梦见晋王绑了嘉敏,把她关在一间暗无天日的地下密室里,他想去救她,却一直找不到路。
他看到嘉敏满脸是泪水蜷缩在墙角,而晋王狞笑着逼近,拿出射杀花蕊夫人的弓箭对准了她,“嗖”的一声利箭射出……
“嘉敏——”赵匡胤魂飞魄散,睁开眼惊坐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