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原里的野兽也会把尸体挖出来吃掉,不如一把火烧了。
他从野林子里钻出来的时候,先是被寒风激得浑身发抖,村民看到这个野人突然跳出来,也嚇得脸色发白,当场有两个祭祀天鹰土地神的假道士昏厥过去,以为是三毒教的余孽。
明天心二话不说,当著眾人的面往火堆里跳,烈火烧得他面目全非,痛苦使他神魂离体,吞金功自然开始行气,但也保不住他的五窍十二经,碳化的皮肉筋骨废了大半,终於有一个声音悽厉叫喊道。
“他是活人!哎!他是活人呀!”
不知道过了多久剑心两只眼睛融化,只能看到一片灰濛濛的蓝光。
他竟然没有死,在微弱的光线引导之下,隱约能感受到身侧凡人的鼻息,听到一个姑娘低声说。
“你终於醒啦!哎!哎!小叔叔!”
“听得到吗?你被妖魔迷了心么?怎么一根筋呀?就想往焚尸火堆里跳!”
“你是仙人吗?烧不死你哎!要喝水吗?”
剑心说不出话,只觉得累极了,又一次昏过去。
再醒来时,已经是八天以后,他被一阵打砸动静吵醒,紧接著便是哭闹声,还有跪地求饶的喊叫声。
把他带回屋子照顾的那个女娃,似乎是主持焚尸祭祀仪式典仪官家里的小女儿,听到屋子里乱糟糟的动静,剑心翻了个身,勉强能够坐起,可是身上每一寸皮肉都在撕裂,重度烧伤加上感染,他时时刻刻都保持著类似醉酒的状態,晕眩感让他不能坐直,脑袋摇晃著。
“你把我带走,送到大鯢仙人那里去!”
“有胆子你把我当祭品嘛!不要害我爹!”
剑心看不见,眼睛里的蓝光忽然闪过几个影子,又响起奇异的敲打声,他没有阴神,
不能离体,始终只能听见竹棍殴打肉体的闷声。
典仪官奄奄一息,蜷缩在角落里。看到焚尸火堆捡来的野人突然坐起,也没有任何表示,他已经被屋子里的歹徒嚇住。
家里的小女儿搂著父亲,一起躲在屋子阴角,两个彪形大汉抱住竹篙,劈头盖脸朝著两人打骂。
领头人是无名村的乡贤,穿著一身玄色布袍,有大鯢形制的金丝暗纹刺绣,面色发青,在永夜地区没有阳光,只有昏暗发蓝的鱼油灯罩住一对黄澄澄的眼晴—显然,这位乡贤有一部分妖兽的地肥,他得到了妖兽的赐福。
乡贤:“停手。”
两个大汉立刻停手,除了皮肉之苦,也不敢真的把乌鶇国派到地方的典仪官打死。
乡贤:“把尸体烧了,都不想献给鯢大许,你们好大的胆子。。”
紧接著便是死一样的沉默,剑心不知道来龙去脉,他想要站起,却失足跌到乡贤面前,他站都站不稳,伸手抓到一片布料,好像一切都有老永安排。
他捏住了丝绣的边角,扯出春夏戏冬四季草布帛,那就是他亡妻留给他的遗物,是四季刺绣其中之一。
怎么会呢?怎么会在这种地方找到它们呢?
他想要挣扎,想要追问,却叫乡贤一脚踢开。
“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野人地!你们两个贱种捡回来什么怪东西!刘锋!马豹!给我打死他!”
左右两位家丁护院竖起竹篙扑打过来,打得剑心无力还手,他骨骼硬朗,筋肉却酥脆,叫一把猛仱烤得焦头烂额,头脸又开始流血,疼得满地打滚。
还是典仪官的小女儿心善,又是威胁又是求饶。
“不能杀他的!我去告官了!我给武灵真君写信!你还敢欺负人!”
也不知道是怎么的,是告官把乡贤嚇住,或是武灵真君把乡贤嚇住,两个家丁也停手,乡贤连连退让,闻到剑心身上的腐肉臭气,面露嫌恶之色,把袖口的春丝巾塞了回去。
“要是再让我知道,你们私亨烧尸体,鯢大许肯定不会放过你们。。”
剑心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他的耳膜破裂,叫大棒打得脓水倒灌,又一次晕了过去。
不过这一回,他再也不想死,再也不想自寻短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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