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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两个老人都是处于已经上床了的衣着状态,郑金氏披了件外衣,郑庆华正在洗脚,穿了外衣、外裤。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大家都摇头。

我说:“女人可能是披了外衣出门确认着火的情况,而男人正在洗脚,因为火在屋外,也不至于十万火急,所以他有时间穿好外衣外裤,去灭火。那么,去灭火需要工具吧?灶台旁边有水桶,当然,水桶肯定不够,还需要扫帚之类的东西。大家忘了客厅里的工具吗?那里面的扫帚就有被移动的痕迹,而且有少量被烧灼的痕迹。”

“你是说郑庆华去客厅拿了扫帚灭火?”赵局长说。

我点头说:“两个老人感情很好,肯定会互相帮助。郑庆华拿着扫帚在屋后灭火,而郑金氏拎水灭火。郑金氏泼完水后,肯定要回到中心现场取水,那么这个时候,大门肯定是开着的。凶手就是这个时候进入了现场,在中心现场直接砍击郑金氏,郑金氏倒在小方桌上后,凶手连续砍击她的面部,导致她死亡。”

“对啊,”大宝说,“解释不了同时杀害,就应该用逐个击破来解释。”

“那一小堆秸秆烧不了多少时间,”我接着说,“郑庆华扑灭火焰后,肯定还在纳闷郑金氏为何没再拎一桶水出来。他回到家,把扫帚放到原处。这个时候,他可能听见了异响,所以,他连灯也没关,就来到了中心现场。凶手可能此时还在砍击郑金氏,也可能潜伏在中心现场,所以郑庆华进入中心现场后,凶手接着追砍郑庆华,直到郑庆华被砍倒在灶台附近,而此时郑庆华并没有死,凶手的刀刃可能脱离了刀柄,所以凶手抄起灶台旁边的一块砖头,打击郑庆华的头部,导致他死亡。然后,凶手把砖头扔进还有小半桶水的水桶里,离开现场。”

“漂亮!”赵局长叹道,“这个分析,就把之前我们的很多疑惑全部解释了,那么,通过现场重建,能不能框定一下侦查范围呢?”

“既然不选择敲门入室,而预谋了这种计策来骗开死者家门,肯定不会是很熟悉的熟人了。之前你们调查没有明显的矛盾,那么就应该是隐形矛盾。”我说,“这不太好调查,但是有个问题,如果死者屋后着火,连几百米外的村民都有所发现,他的邻居就一点儿都没有发觉吗?”

“有道理!”赵局长说,“郑家只有一家邻居,两家房子不远,按理说,他们应该知道着火的情节啊,可是邻居老两口双双否认隔壁着火。”

“否认的话,就很可疑了。”陈诗羽说。

林涛摇头,说:“之前那个门帘,后来调查死者二儿子的时候,他承认是他发现现场的时候,激动惊慌之下碰掉了,后来就随手扔在对面的猪圈里。这个应该是事实。我们昨晚对整个门帘进行潜血观察,发现了一枚血指纹。”

“有证据?”我惊讶道,“那你不早说?有指纹还怕破不了案吗?”

“你有所不知,”林涛说,“前期调查,侦查人员取了所有可能和死者有关的、有作案时间的人的指纹,包括邻居那老两口的指纹,但是通过昨晚的通宵比对,全部排除。”

“但是既然有潜血指纹,肯定是凶手留下的呀。”我说。

“我觉得邻居很可疑。”大宝说。

“哦?”我说,“为什么可疑?说说看。”

大宝说:“你还记得昨天看完现场后,我突然肚子疼去找厕所吗?现场的厕所肯定是不能用的,所以我就准备在屋外就地解决。不过,我走到屋侧的时候,看到有个厕所,看砖头的成色,应该是新建的。准确地说,不是什么厕所,就是用砖头垒了半个人高,三面墙,是个临时的厕所吧。”

“现场的院子里好像没有厕所,那么这个简易厕所应该就是死者家的厕所。”我说。

大宝点点头,说:“我也这么认为。但是我蹲在那儿上厕所的时候,抬眼就能看见邻居家的厨房。”

“厕所对着厨房?”我说,“看来这死者也不是什么善茬儿啊,把厕所建在人家厨房旁边,太不厚道了吧?”

“就是啦。”大宝说,“这一举动,肯定是有挑衅意味的,而调查并没有发现死者和邻居有什么矛盾,那么肯定是有隐形矛盾存在喽。”

话音刚落,赵局长的电话突然振动了起来。

赵局长一把抓起电话,说:“喂?嗯!好!找到他。”

我们一起好奇地盯着满脸欣喜的赵局长。

赵局长笑着说:“怕是要破案了。刚才秦科长说的那个刀刃和刀把儿脱离,我觉得很有道理。当时我就怀疑到了你们之后说的邻居,所以我打电话让派出所民警以例行调查的借口,再去邻居家,重点看他家的菜刀。当然,菜刀上即便是有血,也已经被清洗掉了,我让他们看那菜刀,是不是很容易刃柄分离。”

后面的话不用说也知道,邻居家的菜刀果真是很容易刃柄分离的。

赵局长说:“虽然指纹排除了邻居家的老两口,但是指纹并没有排除我们仍没有找到的、邻居家老两口的儿子。他们的儿子在北京上大学,之前我们访问调查的时候,并没有找到他们的儿子,所以也没在意。”

“上大学?”陈诗羽点点头,说,“这符合精心预谋作案的知识层次。”

专案组很快联系了北京市公安局,当地派出所立即对学校进行了调查。这个叫郑风的大三男生被学校证实于三天前请假回家,理由是父亲生病。对周边卫生院的调查也很顺利,郑风的父亲确实在四天前因为情绪反复激动导致的高血压去医院就诊。

郑风是在返回北京的火车上,被乘警抓获的。

带进审讯室后十分钟,他就交代了自己的罪行。

三天前,他接到母亲的电话,哭诉隔壁老两口倚老卖老,总是欺负他们。郑风的父亲是个出了名的老好人,即便人家把厕所建在了自家厨房门口,但他惧于郑氏夫妇在村里辈分高,也只是隐忍不发。表面虽是隐忍,但他总是咽不下这口气,在家里总发脾气。这一天,郑风的父亲突然晕倒,他的母亲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的父亲送到乡镇卫生院住院。

郑风听闻此事,立即向学校请了假,乘火车赶回老家。

火车行驶了二十个小时,郑风在这二十个小时中,唯一想的,就是怎么杀掉这两个欺负他父母的老人。

郑风回到家里时,他的母亲正在厨房做饭。郑风安慰他母亲的时候,还看得见窗外正在上厕所的郑庆华挑衅的笑容。

母亲去医院送饭,郑风却没有跟去。他策划了如何逐个杀死两个老人,并且在他的母亲从医院归来之前全部完成。

郑风一身的血迹,把他的母亲惊得失魂落魄。他的母亲在灶台里烧掉了他身上的血衣,并让他赶紧赶回学校。毕竟,警方怀疑到一个正在千里之外上大学的青年,可能性不大。

然而,殊不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郑风在青乡市火车站躲避了一夜,清晨终于登上火车,以为总算可以逃脱罪罚,没想到正在做着白日梦的他,在自己的卧铺上被乘警死死按住。

“上大学不代表什么,”林涛说,“人格修养比知识储备重要得多。”

大宝却有不同意见:“我觉得这老两口也确实是欺人太甚了,只是这郑风的孝心,用的方法不对罢了。”

“是啊。”我说,“人与人之间,有什么矛盾调和不了呢?最终要演变成这样的悲剧。两名老人不得善终,一个栋梁之材毁于一旦。可悲啊,可悲。”

“天哪!”大宝叫道,“怎么你说得好像你不是人类一样,难道你成仙了?”

“超自然显然是做不到的。”我看着远处正在帮助韩亮整理勘查车坐垫的陈诗羽,说,“那么多的奥秘我都还没参透呢,大到我现在还分析不出那个‘清道夫’是谁,小到我都看不懂小羽毛照的照片。”

“照片?什么照片?”大宝来了兴趣,一脸好奇。

我坏笑着说:“出发前,我看了陈诗羽给我们拍的聚会照片。有些照片的取景很不自然,这不是一个摄影发烧友应该犯的错误。比如,一张照片的中央没有内容,照片的一角是韩亮,而韩亮的女友却没有照进去。”

“韩亮?”大宝仍是一脸茫然,“什么意思?”

“咸吃萝卜淡操心。”林涛说完,悻悻地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