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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泡面,我们有了力气,开始在泥泞的山中小路上行走。因为生活缺乏规律,平时也没时间锻炼,所以等我爬到位于半山腰的现场后,已经觉得双腿发软,全身无力了。

现场已经被特警围得水泄不通。死亡四人,共有两个现场。这两栋房屋是并排而建的,看起来都是祖上留下来的陈年老宅。两栋房屋已经用警戒带和外界隔开,警戒带外,每一米都站着一名全副武装的特警。因为穿着防弹衣,他们并不像那些在警戒带内的现场勘查员一样,冻得嘴唇青紫。警戒带外最东侧靠近山体的地方,黑暗的角落里传出一个男人的哭泣声。

“山里的村民住得都比较散,”彭科长指指点点,给我介绍着方位,“他们这里一个村子得分十几个聚集区。我们刚才停车的地方是一个聚集区,现场是另一个。现场是村子的第一组,这个组是根据以前的生产队演变过来的,因为位于村子的最高点,所以叫第一组。这一组总共才四户人家,十个人。这回一下死了四个。”

“调查那剩下的六个人了吗?”我问,“没有人目击过程?”

彭大伟看了看身旁的民警。这位民警从山上被叫回指挥部介绍情况,此刻又和我们一同回到山上,这样折返一次,也丝毫没有看出他的疲倦,山区民警的体能确实比我们好了不止一点点。

民警说:“剩下六个,一个是报案人占魁,现在正在那边哭呢。还有三个男人外出打工,没有回来。另外是一个在家带小孩、干农活的妇女和她两岁半的孩子。这对平时在家的妇孺,住得比较远,说昨天下午和晚上都在家看电视,没有看见什么,也没有听见什么。”

我点点头,打开勘查箱,拿出鞋套,往累得哆哆嗦嗦的脚上套。爬山的时候,我真想把这个超重的箱子给扔了。

东侧的房屋是占魁家的,从大门走进院子后,可以看到院子的角落里堆着几个箩筐,箩筐里还有未烘焙的新鲜茶叶。穿过院落,就进了门洞大开的客厅,客厅的地面上已经由先期抵达的现场勘查员铺好了勘查踏板,但依然看得清地面上的斑斑血迹。

死者卢桂花的脖子上系着一根塑料绳,吊在客厅窗户的下沿窗栏上。尸体上半身和地面呈四十五度角,下半身半跪在地面上,双手下垂。尸体的头发有部分血染,其缢吊的部位下方,有一小块血泊,可见她的头部有开放性损伤。死者穿着一件薄外套,敞怀,里面穿着一件紫红色的棉毛衫,下身的外裤很正常。

“山里的昼夜温差巨大,别看现在只有一二摄氏度,但这个季节,中午可以达到二十七八摄氏度。而且山里的人都不怕冷,因此她才会穿得这么少。”彭科长走到尸体旁边,摸了摸死者下垂的衣角,说。

林涛蹲在勘查踏板上,观察着地面,说:“地上有些血迹,但是量很少,估计损伤不重。”

我和大宝走近尸体,看了看她脖子上的绳索。几股绳索相交着,夹杂在她的长发里,看不真切绳结。我用手指触碰了一下尸体,发现尸体全身僵硬,现在应该是尸僵最硬的时候。

室内的血迹因为量少,所以没有什么连续性,也没办法利用血迹的走向和方向来对凶手的行动轨迹进行推断。在尸体的周围可以看见一些滴落状和擦拭状的血迹,此外,周围环境的线索就断了。我们穿过客厅的门,走到卢桂花家的后院,后院没有后门,院子里也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线索。

“另外一个现场怎么去?”我走出现场,换了副手套和鞋套。为了不对现场造成交叉污染,在勘查两个关联现场的时候,我们会换掉一些容易把证据转移的隔离装备。

“跟我来。”棉北县公安局的仇法医说。

占理想家和占魁家只有一墙之隔,位于占魁家的西面。占理想家的房屋因为没有前院和后院,房子显得比占魁家的房屋单薄得多。推开占理想家的大门,悬吊在房屋中央梁上的占理想的尸体赫然映入眼帘,着实把我们吓了一跳。因为开门导致空气的流动,占理想的尸体在半空中晃了一晃,转过来一点儿,露出他苍白的面孔和吐出口外的鲜红的舌头。

林涛打了个踉跄,问:“这,这尸体的脸怎么这么白啊?”

“哦,”我说,“与掐扼颈部或者勒死不同,缢死的尸体因为自身重量较重,所以绳索施加在颈部的力量也很大,这样的力量可以导致颈部的动静脉同时被压闭,头颅的供血就停止了,所以会显得比较白。如果施加于颈部的力量不够大,只压闭了位于浅层的颈静脉,而没有压闭深层的颈动脉,那么血液还会往颅面部流,但回流受阻,这时候尸体的面部就会显得比较青紫。从某种程度上看,这具尸体是缢死而不是勒死的可能性大一些。”

缢死一般都是自杀,极少见到他杀缢死。因为能把对方缢死必须具备很多条件,比如被害人处于昏迷状态。不然,他缢会遭到被害人的反抗,从而形成相应的约束伤和抵抗伤。如果用“套白狼”

的办法缢死他人,死者的背后也会出现相应的受力损伤。尤其像占理想这种人高马大、体形魁梧的人,想要在其清醒状态下,用缢死的手段来杀他,几乎不可能。

我的意思也很清楚,如果一个下午同时死了四个人,即便其他三个人是他杀,只要其中一个人是自杀,那么因为几个人死亡的关联度很高,也可以提示案件为自产自销的可能性很大。

占理想家的客厅很整齐,不像是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单身汉居住的地方,说明这是个挺讲究的男人。占理想尸体的下方,有一个倒伏的凳子,林涛带着技术员正在固定凳子面上的足迹。客厅里有一张方桌和几把椅子,方桌上放着一个用铁罐白酒包装盒自制的烟灰缸。烟灰缸里有七八枚烟蒂。在大宝和林涛对客厅进行搜索的时候,我仔细观察着这些烟蒂。

“客厅里没啥,一切正常。”大宝忍着寒冷说道,透过口罩的声音瓮声瓮气,还有些颤抖。

我点点头,指着烟灰缸对身后的仇法医说:“全部提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