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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新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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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浦江的黄宅到义乌的后宅,之间的那一段山岭间的走廊地带不过区区数里而已,由于陈文率领的那支拥有骑兵只是略少于抚标营的援军紧随其后,再加上浦江县城此前也在清军的掌控之中。所以抚标营众将在行军的过程中将绝大多数的注意力集中到了陈文的身上,先行探路的清军数量极少,再加上得知船只无恙后所产生的麻痹心理,使得他们并没有注意到潜伏于山林间的东阳营。

半渡而击,有宋襄公作为反面教材,但凡是懂一些兵法的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抚标左营游击估量着陈文也是打算等清军开始登船时再发起进攻,否则怎会始终尾随其后呢。

于是乎,抚标营众将稍加商议后,便决定先行击溃尾随而来的陈文,再行登船返回诸暨。排兵布阵了一番,正待发起进攻,可是当东阳营的旗帜出现在了他们的背后,抚标营登时便选入了中了明军诡计的气氛之中。

震惊、恐惧、惶急、甚至是一些更为阴微的情绪和思量,此后的片刻在抚标营自左右两营游击到从诸暨、浦江征集的民夫,这些负面的情绪在他们的心中先后浮现,又完美的交织在一起,使得军中绝大多数将士在不经意间完成了从攻击的一方到被攻击,甚至是已经被击败的一方的心理定位转换。

战场上,军心一事极为重要,所以很多时候一阵风就能够让本来占据着绝对优势,已经胜利在望的大军陷入崩溃之中。而东阳营的出现在清军看来绝对比一阵风要来的震撼得多,突围的命令下达后,抚标营便后队变前队,留下一部分清军抵御陈文的进攻,而其他部队则集中全部力量向东阳营发起进攻。

只不过,当第一轮攻击没有达成预期的效果后,抚标营顿时军心大乱,再加上陈文在清军背后发起了猛烈的进攻,一支在浙江仅次于杭州驻防八旗、督标营、提标营的精锐部队很快便陷入各自为战的窘境。直到彻底土崩瓦解。

在南北两支明军的围攻下,抚标营仅仅坚守了半个多时辰就彻底崩溃。西北的浦江方向是明军的东阳营,东南的义乌方向则是陈文率领的援军,能够侥幸突围的清军纷纷向东北方向夺路而逃。从那里一条道走下去便是郑家坞镇,而过了那里就可以从安华镇返回诸暨。

眼见着部分清军在明军完成合围前就已经夺路而逃,陈文只命令一个带队的骑兵军官负责追击那些向东北方向奔逃的落网之鱼,并没有理会向别的方向逃跑的清军,便继续指挥大军围攻陷入包围之中的抚标营。

一年前的四明湖惨败。陈文只是从溃卒和那个提标右营守备徐磊口中得知了一些大概的情况;此后清军血洗四明山的军事行动,他也只是在天台山有所耳闻罢了;至于舟山,更是来源于后世那些史书的记载。

回到这个时代的一年多以来,甚至可以说自他摆脱了辫子戏洗脑的这些以来,对于清军屠戮的惨状,陈文至多也只是从史书或是文学作品中有过一些模模糊糊的感觉。可是当他亲眼看过后宅以及这一路行来的惨状后,心态和看法也开始出现一些微妙的变化。

从发起进攻起,陈文便选择性的遗忘了他曾经惯用的那些诸如“降者免死”之类用以动摇对手军心的套路,而他麾下的军官们似乎也被其传染,将建言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围攻了许久。抚标营中但凡试图抵抗的清军军官和士卒纷纷被结阵进攻的明军杀死,余者虽众但是在突围无望的情况下尽皆选择了投降。哪怕他们很清楚这一路行来的所作所为很难被明军宽恕,可是求生之心人皆有之,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们也绝不愿意死在这片异乡之地。

抚标营的抵抗彻底被扑灭后,这些清军士卒们便大批大批的跪地请降。将这些俘虏用他们此前捆绑俘获妇孺的绳子绑好,陈文还需要处理一些善后事宜,便押解着俘虏返回义乌县城,只是将尹钺和东阳营留了下来,命令他们设法收复浦江县。

这一战抚标营得以潜越,说到底还是由于明军的骑兵数量太少。又大多被用在了南线战场之上,防备抚标营的明军在情报上被清军的骑兵所屏蔽,才会出现这样的结果。

陈文没有怪罪东阳营的各级军官,但是浦江县那块难啃的硬骨头却还是交给了他们。其中也有着戴罪立功的意思在。而对此,自尹钺以下,东阳营的各级军官顿时松了一口气,纷纷表示一定会将浦江县城收入陈文的囊中。

………………

当陈文帅军回援义乌县城之时,楼继业和吴登科也率领着南塘、义乌两营先后越过孝顺镇、塘雅镇,进逼作为金华府治的金华县城。

可是未待他们合兵一处开始攻城。城中便冒出了大量的火光和浓烟,而城内的士绅百姓也赶忙打开了县城的东门,以便迎明军入城维持秩序。

原来清军的四府绿营和督标营自孝顺镇被击溃后,便逃回了金华县城。在城中大掠了一番后,来自于衢州、严州和处州的绿营兵便离开此地,回返各自的防区。而金华总兵马进宝和督标营中军副将张国勋在商议了一番后,也裹挟着本地的官吏退守衢州。这城内的大火,便是清军用以拖延明军追击用的。

清军已经逃离,能不能追上尚且两说,而当前的这座府城却是刻不容缓。吴登科遥望着城内冲天的火光,脑海中却是战前与陈文的那段对答。

随着回忆的深入,吴登科的目光也越加的坚毅起来,两营的军官已经到齐,他没有丝毫的不决便大声说道:“我部是大帅麾下仅存的一支浙江王师,与鞑子不同,我们行的乃是保境安民之道。城中大火弥天,百姓危在旦夕,本帅决意放弃追击鞑子,全军入城,南塘营与义乌营各分出一个局守备城墙和城门,其余将士入城协助百姓救火!”

“末将等遵命!”自楼继业以下,两营的众将齐声应喝,未有丝毫的犹豫。

经过了一夜的奋战,城内的大火也已经得到有效的控制,只待最后的这一番动作便可以将此事告一段落。

在幸存下来的这个家仆的照料下,周敬亭逐渐恢复了些精神和气力。清军离城前的勒索和劫掠让他吃了不小的苦头,可是即便如此,那座始建自嘉靖年间的老宅子还是在大火中化作了一片废墟。

那座宅子倾注了周家这百年来不少的心血,而更重要的还是看着他长大,当年为了救他被受惊的奔马踩断了一条腿的老管家,在将他推出厅堂后和其他未来得及逃出来的家仆们一同葬身火海。

从开蒙之前,他所得到教育便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有明一朝,无论是政治经济权利,还是在百姓中的威望,拥有功名的读书人的社会地位丝毫不逊于华夏历朝,甚至就连前宋也未必能及得上。

清军南下后,地方官对于读书人这等同类也大多是持着包容的态度,就连那些丘八比起对待普通百姓的态度也要收敛一些。本想以着大明遗民的身份守住家业,苟全于乱世,可是当清军在此地的统治受到威胁之时,他身上的功名不仅没有成为护身的符咒,反倒险些害他丢了性命。

忍辱偷生的活了下来,可是家业和几乎等同于家人的老管家还是无法保全下来,在家仆的搀扶下回到那片残垣断壁之中,周敬亭的耳边满是附近百姓找寻到家人尸身后的哭泣宣泄,而脑海中却始终回荡着当他逃出火场后老宅子中的哭喊求救声。

心中的呐喊再难抑制,周敬亭抄起了剪刀将头顶那根可笑的金钱鼠尾一刀剪了下去,在家仆的搀扶下离开了老宅子的废墟,向城门左近明军的大营走去。

………………

待陈文返回义乌县城,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了,负责追击逃亡清军的骑兵队也早已赶了回来,只不过他们并没有押解着什么俘虏,只是将逃亡清军的首级和缴获的财物带回上缴。

核对过后,抚标营的右营游击还是成功的逃了出去,倒是作为主帅的左营游击被明军砍掉了一条胳膊后抓了起来,如粽子般被绑在了车上。

此时义乌县城的大火已经被扑灭,但是那些熏黑的残垣断壁和百姓、守军的尸骸还是让陈文颇有触目惊心之感。沿途的那些残破或许还有些陌生,可是这义乌县城却是陈文已经住了两个多月的地方,也是他在这个时代迄今为止呆过最长的一座县城。

古朴、整洁的街道化作废墟,脚下尽是燃烧过后的灰尘和救火的水和成烂泥;曾经因他到来而欢呼雀跃的百姓沦为尸骸,不分男女老幼;忠勇的将士战死于城中一条又一条街巷,甚至很多亡者连完整的尸身都无法保存,被攻城的清军割去邀功请赏。

心中的仇恨在冬夜中阴燃掉了灵魂深处仅存的一丝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妇人之仁,陈文的气场也开始变得越加冰冷了起来,让他身边的孙钰不由得感到了一丝寒意。

孔老夫子曾经说过,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那么既然如此,这些清军俘虏的命运也就无须再做思量了。

“被鞑子征调来的民夫既然肯给鞑子做事,那么就没有理由不给王师做事,全部留下服劳役。至于抚标营,自左营游击以下全部处死,于城外筑京观,祭奠殉难百姓、将士的在天之灵。”(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