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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辐射(下)


宣诏使者还在路上,陈文便已经展开了对江山县的攻击。由于江山县城的地理位置,明军只得放弃了围城了打算,将探马撒了出去,在将攻城器械制作、组装完毕后便对北城墙展开了攻击。

江山县的战事如火如荼的展开,陈文收复衢州,击杀陈锦的消息也以着更加惊人的速度传遍了东南四省,甚至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

一个月前,陈文率领的浙江明军一战便击溃了优势清军,二度将衢州围困起来。可是说到底,击溃了清军,若是不能趁势收复衢州的话,谁知道会不会再出什么意外状况,结果就像是曹从龙之乱时那般导致了明军的前功尽弃。

可是现在,不仅衢州被明军收复了,就连陈锦也死了。那可是一个总督啊,就这么死在了明军的手上,若是联想到广西那边李定国诛杀了孔有德,那么今年或许就是明军展开反攻,大明得以中兴的开始也说不定啊。

不过比起李定国,东南的士人们更加看好现如今实力还比较弱小的陈文,原因无他,李定国虽然斩杀了孔有德,可他终究是流寇出身,这份偏见使得他们觉得“世袭百户”出身的陈文更像是大明应该出现的中兴名将。

一时间,陈文的声名传遍了东南大地,陈锦的死更是为人们奔走相告。但无论是李定国,还是陈文,亦或是福建战场的郑成功,这些明军大帅都未曾与满洲八旗交锋,这也使得那些日夜期盼能够恢复汉家天下的人们在心存希望的同时也不免产生了一丝隐忧。

为了衢州的那场围城战,钱谦益提心吊胆了良久,生怕再出什么意外状况,当时他甚至已经暗自祈祷,陈文一定得把衢州拿下来,即便是被陈锦逃了也在所不惜。可是一旦联想到这些年各路明军势力之间或是内部的纷乱与争斗,这份提心吊胆的感觉就更加让他难以忍受。

一路上,满心的忐忑使得他就连与一些相交的抗清人士交流了下意见的心思都没了,只是交给了邓起西一项任务,钱谦益便匆匆的赶回了家中。可是没想到,回到家中的第二天他便收到了消息。

那一夜,湖中的画舫上,钱谦益与他的妾室柳如是为东南明军的这场大胜而开怀畅饮,直至天明。到了后来,他已经不记得喝了多少的酒,也记不得做了多少的诗,写了多少文。钱谦益只记得,柳如是很开心,甚至可以说是从他降清以来这么多年了,从未有像昨天那般开心过。

第二天晌午缓缓醒来,看着柳如是款款而来,将醒酒汤送到他嘴边,那份容光焕发以至于让钱谦益都觉得他自己也突然年轻了二十岁一般。

自觉着出现了“逆生长”的钱谦益与柳如是重新谈过了此行的前前后后,陈文虽然没有咬死会向江西进军,但是“楸枰三局”的大计划却还是得到了他的认可。

姚志卓此番与钱谦益一同回来,还有一个叫做朱全古的儒生。既然陈文已经答应了会协同作战,那么钱谦益便决意再派人前去说服郑成功的同时,加紧与鲁监国朝任命的督师大学士李之椿、兵部侍郎张仲符以及原兵部职方司主事贺王盛等人联络,这些人在暗地里与不少小股抗清武装都有所交集,此番便是力争将东南或明或暗的抗清势力的力量集中在这个计划之上。

当然,这个计划主要还是由西南明军作为主力,而贺王盛的座师雷跃龙现在是秦王府行营的大学士,对于说服孙可望也是大有益处的。

然而,比起其他人,钱谦益知道得更多,所以对于明军处境的隐忧也比其他人要大上很多。

西南战场,尼堪已经率领满洲八旗组成的大军南下,距离明军在湖广的占领区最多也就两个月的路程了,能否坚持下来乃是这个计划的关键所在。相对而言,此前洪承畴被任命为东南经略的消息很可能是误传,因为钱谦益的消息来源并没有得到洪承畴出现在江南的消息,反倒是马国柱一直在统一指挥东南清军,试图降低浙江明军的威胁。

后面的消息需要尽快告知陈文和郑成功,但是无论如何,支持陈文的计划已经定下,只要陈文能够保持在浙江的存在,对于东南的抗清人士而言只能是好事,不可能是坏事,这不仅仅对于郑成功和张自盛这些明军武装,对于其他有志于将满清赶走的人们而言也是一样。

数日后,邓起西便带了两个儒生来到了红豆山庄。一个看上去已有四十左右,风霜之色颇重,而另一个却只有二十出头,一看就是个饱读诗书的才子,但走路时却总是不自觉的将重心偏向右腿一侧。

钱谦益乃是东南文坛领袖,明末的文宗盟主,论才学,即便是始终不耻其为人的顾炎武都不得不称赞其才。

这二人之中,年长的与归庄乃是好友,暗地里从事着抗清的工作,对钱谦益近年来的所作所为并非全无了解。而年轻的那人,虽然并不认识钱谦益,但其人乃是浙江知名的才子,其兄曾随史可法镇守扬州,其侄亦是抗清失败后被清军捕杀,与满清有不共戴天之仇,此人今日能来,想来也是对于此行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的。

时间紧迫,钱谦益也没有再多寒暄,双方落座未久便直奔主题。“遐心、庄生,老夫此番请你二人前来,便是斗胆请二位前往金华,助临海伯一臂之力。”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说罢,只见那年长的儒生起身便是拱手一礼。

起身回过了这一礼,钱谦益转而看向那个年轻的儒生,却听那人说道:“学生虽才疏学浅,却也不敢落于人后。只是牧翁,此番想来不会只是为了让我二人前去听用那么简单吧?”

年轻的儒生面露疑惑的同时年长的那个儒生却丝毫不为所动,似乎是已经猜到了钱谦益此举背后的考量。

一眼扫过,随即便了然于胸,于是钱谦益便对那年轻的说起了他的想法。

陈文返回前后,钱谦益在金华府待了数日,孙钰对他也没有什么隐瞒,所以金华府的一些变化钱谦益多少也察觉到了一些。

金华镇与金华卫,看似还是明朝旧有的制度,可是内里却已经截然不同。这些钱谦益接触到的甚少,虽然做不到窥一斑而见全豹,但是与祖制相异还是看得出来的。而由知府衙门和提刑衙门的分立所产生的行政与司法分离,这是文官的职权范围,就更瞒不过他的法眼了。

当然,还有借款一事,虽然钱谦益买了两万两银子的征虏大借款,但那不过是卖陈文一个面子而已。中国的财政历来讲的是量入为出,钱谦益即便没有在户部待过却也不会全然不懂,而这借款当如何理解,寅吃卯粮吗?

金华府的文官经过了曹从龙之乱,已经尽皆是为陈文之命是从的角色,王江的问题他已经从陈文那里得到了答案,也准备配合其行事,但这时移世易,即便是王江能够回去怕是也无法再像从前那样施加影响了。而眼下金华最高级别的文官孙钰也显然是更加倾向于配合陈文行事,而不是作为一个文官集团的代表来制衡、帮助陈文成事。

在他看来,长久下去的话,这样对于陈文并不是什么好事,有道是兼听则明偏听则暗,必须有人时时劝慰才不至走上弯路。

这两位儒生都是知名的才子,而且还不是那种只读圣贤书,对于其他事情一概不知的腐儒。杂学颇丰不说,一个久经风霜有见人见事之能,而另一个则曾经亲历战事,对兵事并非一无所知,由此二人去帮助陈文,想来应该是能够有所裨益的。

确定了此事,二人便匆匆别过,国事艰难如斯,不得不抛开那些繁文缛节,总要先把鞑子赶走,让大明得以中兴才是当前之要务,才是务实的做法。这是钱谦益在金华从陈文和孙钰身上看到的最为让他感到欣慰的事情,而“年轻了二十岁”的他自然也不能落在年轻人的后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