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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节(1 / 2)





  她低着头回答:“嗯。”

  马路上传来轰隆隆的鸣笛声,午后,两个人都不紧不慢。苏黎旭忽然想起什么,慢吞吞地笑了两声,随即迎来苏实真询问的眼神。

  “你真是,”他断断续续地说,“从小到大,都总在风波里啊。”

  小学、初中,苏实真都是在县里念的。苏黎旭成绩糟糕一点,高中在邻乡,是寄宿,只偶尔回来。在他外出混文凭期间,苏实真上了初中。偶尔放假或者逃学回来,他听以前的朋友说,苏实真现在“有点不得了”。

  小地方难免有些村霸、乡霸,孩子也有不少有样学样,跟着游手好闲的爸爸、叔叔或者哥哥,每天只想着打打杀杀,非要当校霸。

  还是初中生的苏实真被卷入其中。

  说得好听一点是红颜祸水,说得难听一点就是被一群小毛孩盯上了,作为战利品被争来抢去。

  “最后是怎么结束的来着?”现在的他问现在的她。

  被提起往事,苏实真笑得东倒西歪。

  她说着,冲自己比划:“头发。”

  “头发?”

  苏实真的笑容像太阳光照射到玻璃瓦片上般明亮,她说:“我当着他们的面把头发剪掉了。”

  他停顿了一下,她持续不断地笑着。穿着初中校服、理着板寸的女生在回忆中闪现。最后他也笑了,伸手给她拦了计程车,打开车门,像送结束购物的客人一样送她上车。

  苏实真瘫软在座位上,黄澄澄的日光映在脸颊和额头,她忽然很想蜷缩起来。每到这种时候,她就会想起秦伶忠。男人的体型与女人不一样。她和很多男性接触过,但对他印象最深。秦伶忠拥抱她时不经意的屈身,他供她抬高下颌抵住的肩膀,他掠过她鼻梁和眼窝的手指。苏实真回想着这一切。

  秦伶忠有很多缺点,非常之多,这种程度的相互了解,他们还是做到了的。独断专行、金钱至上,有点过度的冷漠,除了自己谁都不爱。

  但她没什么好抱怨的。

  他们认识对方完全是自作自受。

  -

  大二上学年的期末,贺正群踏入食堂,打了麻辣香锅和可乐,坐下没吃多久,对面就落下一道人影。经过的陌生人向他打招呼,秦伶忠边颔首边坐下,扔掉沙拉酱,开始吃午餐。

  “你吃这么少?”贺正群问。

  “是你吃的太多,”秦伶忠垂下眼,若无其事地说,“况且你是不是没运动?感觉壮了点。”

  贺正群向来瘦得有些皮包骨,增重是好事,只可惜完全没有健身的习惯:“要复习考试啊。”他翻到封面,把公共课的复习资料展示给他看。

  秦伶忠不屑一顾,不容分说拿过来,又从隔壁餐桌的校友那借用一支笔,轻车熟路地划好重点,归还时满有把握地叮嘱:“背完这些,及格肯定绰绰有余。”

  得到援手的贺正群心满意足,笑得合不拢嘴:“你怎么知道的啊?”

  “多动脑子。别整天玩游戏了。”寥寥几句,精准无误戳中贺正群死穴,秦伶忠不以为意,将说话技巧全投入挖苦中,“你就不能做点有意义的事?那游戏不适合你,我觉得你去玩《小鳄鱼爱洗澡》比较好。要不然报个商赛玩玩也行。”

  贺正群插嘴:“你嘴怎么这么贱啊!”

  “我大一参加过,很无聊,正适合你。下午陪人去赛车展,你要不要一起?”

  “我就算了……反正买不起。”

  “我也不懂车啊,应酬而已,随便看看。”说着,秦伶忠已经拿起他搁在桌上的手机,“密码是什么?”

  “我不会告诉你的。”

  贺正群话音刚落,那头已经解锁。秦伶忠只试了两串数字,分别是“1224”和“0611”,石原里美和新垣结衣的生日。他头也不抬地说:“我帮你存下你们系花号码。你喜欢她吧?”

  听到这里,贺正群已经转怒为喜:“真的假的?”

  “你觉得呢?”

  “她不是你女朋友吗?”他还是难以置信。

  骨相精致,皮囊优美,秦伶忠容易给人留下极其好的印象。美中不足,这正是陷阱之一,以掩饰其偶尔暴露的败絮其中。“我提分手了。没办法嘛,”他说,“谁让你喜欢。”

  贺正群感觉像吞咽了一只蜜蜂,颅骨里嗡嗡叫。他也说不上来是非对错。两个人认识太多年,秦伶忠习惯了损人,而贺正群也习惯被损。那是他们普通的交流方式,也许在外人看来有点火花四溅,不算友好。

  “秦伶忠,我——”

  一句“干你娘”噎在喉头。

  有人从他们桌边经过,迅雷不及掩耳,餐盘被掀翻。秦伶忠及时起身,却还是被弄脏衣服。贺正群也大为震惊,诧异地望向始作俑者。

  那时候苏实真还是黑发,两道三股辫自肩膀落下,在锁骨与胸脯前摇曳生姿。干净的脸颊上没扑什么粉,不带笑意地说:“对不起。”

  肇事者缺乏诚意,掉头就走。遇难者则没有跟陌生人计较的习惯。

  她不认识他,他也不认识她。

  从大学出来,在地铁上补觉,到场地,换了衣服,化过妆,苏实真回到乱七八糟、熙熙攘攘的化妆室。

  她在角落找了一张办公用的转椅坐下,挪动着身子,盖了件外套,就这么等待一阵,终于,工作人员探出头宣布:“开始了。”

  那一年,超级赛车展和虚拟歌姬有合作,打了二次元的擦边球,增加了受众范围,也和showgirl的业务有所交集。

  当时秦伶忠创业才起步,就连在机场等待的时间也用来打电话。他是陪朋友去的展会。家族使然,接触的公子哥数不胜数,大多都过着烧钱的生活。虽然说没什么共同爱好,但还是有保持联络的必要。这类社交,秦伶忠悉数划为义务,所以不会有怨言。

  刚见面就被笑话一通,只因今天的穿着太平凡。对此他没做解释,毕竟对当事人而言,食堂里被迎头泼一身不算什么有趣的话题。他不住校,只能借用贺正群的衣服。秦伶忠就以那身便宜的着装进门。

  苏实真正在免税也价值不菲的改装车边朝周围人微笑。

  不相识的经理把她叫过去,伸出手,很难说有没有私心地替她调整肩带与后背。“这是帮你,你知道吗?我经常在国内这种场子,你需要的话,咱们留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