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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1 / 2)





  转眼半月飞逝,群雁南归,秋凉如水。

  聚英会将近尾声,江海年对外宣称江信因对自己之前的表现尚不满意,故而选择退赛闭关,江湖上掀起了一阵轩然大波,五花八门的流言随之四起。

  有指责江信身为堂堂少盟主,夺魁之战在即竟然临阵脱逃,让人大失所望的;

  有不满江家公然将聚英会视作儿戏,想来便来,想走便走,丝毫不顾及与会豪杰的颜面的;

  有怀疑少盟主真正的苦衷恐怕是因为近年来各地乱象频出,不得不外出执行什么秘密任务……

  江府处在风口浪尖,却根本无暇顾及,不过是冷暖自知罢了。

  “好了,老大,我又不是泥做的,这些天在江府已经休养得差不多了。”庄怜将搀着她的霍潇湘轻轻撇开,精神抖擞地迈出了江府后门,回头来炫耀道,“看,我真的没事了,咱们武宗堂的人都比较抗揍!”

  相比而言,霍潇湘倒憔悴了不少,几绺散发垂在两颊,无心打理,也全然挡不住脸上那道殷红的划痕,乍一看还以为是什么匪痞恶霸。

  “我送你回武宗堂去。”霍潇湘紧跟上来,没给庄怜再显摆的机会。

  西城门依旧是热闹非凡,庄怜遥遥望去,心中还是闹得慌:“老大,明天就是夺魁之战了,少盟主他……真的就这样放弃了么?”

  “这段时日你在江府也或多或少清楚,江信他每天都是半疯半醒的状态,连……连剑都拿不起了,如何再战?”霍潇湘陪她走在城西后街,周遭皆是喧闹的集市,却仍旧挡不住这二人的萧条。

  庄怜悄然捏住双臂,尽管淤青消了大半,但还隐隐作痛。

  她时不时转头看着霍潇湘,泪水却似脱缰一般,她只得拼命眨着眼睛,低声道:“对不起啊,老大,以前误会了你,也误会了少盟主,说了些不像样的话,你就全忘了吧。”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霍潇湘格外平静,“武宗堂虽是我一力主张建起的,可这些年来,众人拾柴,武宗堂也不再是我一个人的,可偏偏又因为我,遭受了这么多非议……”

  “老大!”庄怜最听不得这些丧气话,强行将其打断。

  “好了,不说了,”霍潇湘巧妙地避了过去,“关于堂里的生计和一些兄弟的去留问题,我最近已经在想办法……”

  “哟,我就说是哪阵春风刮来了,这不是咱们的袁魁首嘛?”

  路边,酒肆小二扬起嗓子大声调侃,瞬间吸引了不少目光,只见袁烁在众目睽睽之下入了酒肆,将北虚剑重重地搁在桌上,闷闷不乐道:“一斤烧酒,二两牛肉!”

  “诶!好嘞!”小二毕恭毕敬地应和道,谄媚得跟路边那条摇尾乞食的大黄狗没什么两样。

  这家酒肆平日沾了聚英会的光,常有武林中人光顾,这些人分不清是眼红还是眼黑,一见袁烁落座就开始窃窃私语,胆大的还敢大声吆喝起来。

  “明天就是夺魁之战了,袁少侠还能如此气定神闲地来这喝酒,看来魁首之位是志在必得咯!”

  “我劝大家趁早改口叫袁魁首吧!擂台赛都看了吧,袁少侠一路披荆斩棘,唯一的败北还是跟已经退赛的江少盟主,至于另一个入夺魁之战的青谷弟子,连名字都没听过!袁少侠这不是命定之人是什么?”

  “哎,我得纠正一下,那场败北我也全程看下来了,无非是江家小子捡漏罢了,这北虚剑法本就是和星璇剑法齐名的,那小子连他老爹的一半都不及,又怎么跟咱们身为北虚门首席大弟子的袁少侠比呀?”

  “你们不要太过分了,拍马屁也得适可而止吧?待少盟主闭关出来,一准打你们这些人的脸!”

  “谁知道他到底是闭关去了,还是怕拿不下魁首,躲在家里哭呢?哈哈哈哈哈哈……”

  “哎哟,我就不明白了,没有霍魁首的聚英会还算什么聚英会啊?你袁烁真有本事,那就直接去武宗堂跟霍魁首打一场啊,要是打赢了,我第一个跪在你面前磕头叫魁首爷爷!”

  “你这话说得,谁敢去触武宗堂那位爷的霉头啊?哈哈哈哈……”

  “我去撕烂他们的嘴!”庄怜气不打一处来,霍潇湘赶紧她拦住,目光却落在了袁烁身上,此人正拼命克制着心中的怒火,冷汗都冒了出来,指尖掐在剑鞘上险些要将其洞穿。

  他竟然没被吹捧得飘飘然,反倒在生闷气么……

  霍潇湘觉得意外,笑着摇摇头,拉着庄怜继续朝前走:“何必计较?墙头草也只有这点能耐了。”

  “可是……”

  “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你们最近可有听说,天鸿城周围的暗影全都消失了!好些雇主去密林悬赏,连个影子都没见着,真是奇了怪了,有什么天大的事让他们连钱都不挣了?”

  “你别说,我还真有点想法,暗影之事说不定就和少盟主退出比赛有关呢!”

  霍潇湘赫然顿住脚步,堪堪回过头去,袁烁也匆匆站起了身,似是忍无可忍了。

  .

  江府。

  七八个护卫咬牙攥着绳索,朝不同的方向施力,江信被困在中间,只得闷声怒吼,他一人与这些护卫周旋,身上又是旧伤未愈,再添新伤。

  江海年就站在包围圈外,漠然注视着眼前的一切,他始终保持缄默,双臂连同指尖都在习惯性地发颤,短短十数日,两鬓竟已变得斑白。

  昼夜不歇,能用上的法子都用上了……

  以防伤人伤己,江信妖化后长出的獠牙被生生截断,横裂面将嘴皮磨出了腥甜的血,嗜血的妖性趁机驱使他不断吮吸,众人只得用布条堵住他的口……

  在这样昏天黑地、不知何时会停歇的日子里,所有人都绷紧了心,温和的,暴戾的,抚慰的,残忍的,心血几乎见了底。

  醒时不得自由,狂时更不得自由,江信永远被看顾在人为铸就的囹圄之中,渐渐地,他终究还是从伤人变为伤己——晌午,霍潇湘起身离去,他便再度陷入狂乱之中,一心想要撞死在庭院的巨石上,被护卫及时拦了下来,变成了眼下这等僵持不下的局面。

  “盟主!这要如何是好啊!”

  “再拖下去,恐怕只能跟之前一样,将少盟主打晕然后绑回去了!”

  江海年痛苦地闭上双眼,眼底湿润,无力地朝他们挥挥手,连一句简单的“照做吧”都说不出口。

  他背过身去的那刻,江信痛苦的吼声劈空落下,震得他脚步一虚,在护卫们将昏迷的江信抬回屋后,不得不仓惶逃走了。

  朝中尚有要事未能处理,明日又是夺魁之战……

  江海年揉着沟壑深重的眉心,在萧瑟的江府里走得跌跌撞撞,终是来到了江氏祠堂。

  香火烧得恬静,不与世扰。

  江海年在看见亡妻的牌位后,轰然跪倒在蒲团上,霎时间泪流如注。

  “阿妍……我没有照顾好我们的信儿……今后又有何颜面来见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