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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1 / 2)





  中秋将至,圆魄登空。

  那日打发了各家仙门过后,原本应由陈清风安排师弟们轮流夜巡,可苏云开念及这帮孩子每日还要晨起练剑,劳心伤神乃是修行大忌,便只交给了四个师兄去做。

  起初是两两组队,可云清净嫌王清水太聒噪,便将他支去祸害正直的清风师弟和无辜的清诚师弟——最后,王清水凭借他浑身是嘴的本事,被陈清风赶回了大通铺睡觉,勒令他做个人,千万别再来夜巡。

  灵荡峰近来风平浪静,再未出现过滥杀之事,连附近的妖魔都已绝迹,冷清得厉害。

  云清净不仅要整夜当值,天一亮,还要去藏书阁整理当年父亲留下的东西,风醒每日百无聊赖,也没法厚着脸皮去找他的仙尊亲热,索性趁着这段闲暇日子,外出继续寻访魔引石的下落,然而始终没有眉目。

  许多年前,风醒还只是养在万妖宫里的一个半死不活的孽畜,那时魔界内乱堪堪平息,赤魈初登魔君之位,来到万妖宫耀武扬威,风醒无意间偷听到他与妖后的谈话,这才得知魔引石下落不明,而不死地已然开始上浮。

  若从上浮的深浅来看,魔引石失踪应是仙魔大战前后发生的事,当时的风醒尚且年幼,是大战的旁观者,也是局外人,很难从细枝末节入手,如此,虽是寸步难行,但也不得不行。

  风醒只好从源头的线索开始整理,而他很快注意到了魔引石存埋的地方,乃是不死地北面的血肉冢。

  这个地方很是特别,因为魔族人曾在这片赤地之上打过一场令他们毕生骄傲的仗——九重天的先遣军几乎被魔族精兵全歼于此,赤魈还亲手砍下了威名赫赫的灰袍上仙的右臂,高举着在魔族大军里驰骋,腥风呼啸,好不快活。

  一方幸灾乐祸,一方粉身碎骨。

  自风氏灭门以来,风醒对赤魈此人无疑是痛恨的,所以无论这厮立下多大的战功,风醒都难免持有偏见,甚至认为魔引石的失踪说不定就与他有关,毕竟能取走魔引石、从血肉冢活着回来的人,寥寥无几。

  于是风醒蛰伏在暗处追查多年,从成竹在胸到茫然若失,最后不得不抛弃赤魈这条线,重头再来,在人魔两界兜兜转转好几圈,仍旧一无所获。

  魔引石乃是鸿蒙初辟就存在的神物,噬力刚猛,魔性极强,想要藏匿起来极为困难。

  所以……究竟藏在了哪里呢?

  风醒心不在焉地落回灵荡峰上,抬眼一望,云清净站在远处,一只手垂在身后,欲言又止。

  两人四目相望——

  夜色溶溶,迷了眼。

  风醒见左右无人,禁不住快步迎了上去,抑住一腔澎湃的心绪,只含情地端详他。

  “仙尊可是要去夜巡了?”

  云清净没有马上答话,倏地掏出背后藏着的手,攥了个拳头:“给你的。”

  风醒一愣,自觉地摊开手掌,只见云清净将一直佩着的那块星宫蓝玉交到了他手中。

  风醒:“?”

  云清净嗫嚅着,清冷的月光正好掩住了他颊边的绯红:“我听别人说……要有个定情物……”

  风醒手一僵,蓦地说不出话了。

  “可是我想了想,身上好像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就这块玉佩还算稀罕,”云清净越说越没底气,兀自手忙脚乱,“你、你可别小瞧星宫蓝玉啊,这是只在蓬莱的山林里才能挖出的宝贝,就当这段时日的……补偿了!”

  风醒哭笑不得,眸光悄然泛起涟漪,他又拉过云清净的手,将玉佩还了回去,温声笑道:“这玉佩是你娘留给你的,也是从你爹的古琴上摘下来的,其间多少心血,可比我重要多了,仙尊还是好好留着吧。”

  云清净头回送别人东西就以失败告终,慌忙解释道:“不是的,你更重要!”

  余音随风千里,不曾停留。

  风醒颇为动容,拉住手便想揽过腰,而后肆无忌惮地将他拥入怀中,埋头蹭他,才得偿所愿地说:“仙尊别怕,我很好哄的,前段时日虽被你冷落了,但就凭方才那一句,我还能再独守空房一个月。”

  “胡说什么呢……”云清净越听越觉得自己薄情寡义,跟什么负心汉似的。

  风醒自是欢喜:“何况情定之事,心有灵犀就足够了,哪里需要旁物来佐证……”

  云清净一向争不过他,只得笨拙地靠在怀里,稀里糊涂,不清不楚,却不敢再有所贪恋,急忙将他撇开,转身就要逃:“清诚还在外面等着呢!我先走了!”

  “好。”风醒虽是不舍,但也松了手,顺带替云清净将玉佩戴回颈上,两人呼吸相冲,烧得脖颈都变烫了。

  云清净这才发觉自己这段时日是真的很想念他,匆匆打发一面全然不够,习惯了之前的形影不离,便极难再戒掉。

  于是心一横,说:“算了!今晚我不去夜巡了!”

  风醒几乎没反应过来,一时杂念四起,紧盯着云清净,胸膛里撞得厉害,云清净见他一副没出息的模样,笑着揍他:“你……这什么反应!”

  “高兴得要疯了的反应。”风醒笑答。

  此人油嘴滑舌惯了,今日不知为何,听来苦涩。

  只一瞬,云清净像被折断了心底的一根隐刺,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一切好似什么低廉的施舍,他心情好便体贴亲近,心情不好便撒泼疏离,反正这疯子也从来不会怪他——这不公平,又哪里能高兴得起来?

  风醒见他有异,也跟着敛去了笑意:“怎么了?”

  云清净颓然将他推开半寸,沉声道:“你不必处处迁就我的,你想要什么便要,我不是什么要让你高攀的人,我……我什么都不是。”

  风醒对他向来怜惜,听不得这些丧气话,于是情思一扫而空,只伸手将他揽在怀里,就地坐下,还跟往常一样用玩笑的语气说:“仙尊,你有没有发觉,你跟之前不太一样了?”

  云清净抬眼看他,尽是惶惑,而风醒迎着他的视线,没有任何敷衍的意思。

  “之前,你做事的规矩很简单,无论遇上什么都不管不顾地冲锋在前,以为只要自己行得端正了,世事就会还你一个公平,若还不起的,那就拳头定胜负,反正没人打得过你。”

  风醒挑起一侧眉毛,故意要看他笑话,云清净听得羞惭,有气无力地推搡他一把,忿忿道:“谁还没有一张白纸的时候了!说得跟我蛮不讲理似的……”

  “自然是讲理的,但讲的是死理。”风醒坏笑,几乎不留情面。

  云清净气不过片刻,没绷住笑意,竟释然了不少,又饶有兴致地问:“那现在的我呢?”

  “像个人了。”风醒一本正经。

  云清净:“……”

  这疯子就是得意忘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