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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瑾跟伍世青说的都是真话,她原本真的没想着在伍世青这里长久的耽搁。

  当年怀瑾的娘临终与她特地交代即便是往后过的不顺心,也不要去找伍世青,当时伍世青还没有如今这样赫赫有名,娘俩儿也是许多年没提过这个人了,谁曾想她娘到要咽气的时候忽然提了这么个人。

  怀瑾虽一直正如她所说的,从来都不觉得伍世青是坏人,但终究还是没有想过违背她娘的遗言。此次找上伍世青的门,说起来也是不凑巧,她本是路过上海,想休息一宿,然后换船南下去香港,不想换船的路上钱被小偷扒了个精光,天又下着雨,又冷又急,去警察局报案,警察也是敷衍了事,一看便是钱财不大可能追回来了,在上海她又不认识什么别的人,只得来寻了伍世青。

  她也是真没想着伍世青能对她这么好,谁都讨厌穷亲戚,她这样身无分文的,就是去个亲戚家,也顶多住一个礼拜,人家便可能要摆脸色了。何况她救伍世青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按照她想的,伍世青能认她这个人就不错了,顶好的就是能借她百来块钱,让她买张船票,赶紧走,那就是极其仁义之辈了。

  谁能想到伍世青没问她怎么来,没问她什么时候走,一句多余的话没有,从第二日中午开始各种吃穿用度的就开始往她房里搬,全府上上下下的听差的,显是得了他的吩咐,对她无一不是恭敬有加,伍世青更是先想认她做女儿,后想认她做妹妹,虽然她想着应是想送她去读书,但显而易见的,这是想管她一辈子的架势。

  伍公馆住得太舒服了,甚至比怀瑾的娘还在时她在自己家里住着的时候还舒服,那时候还有她娘整天的逼她读书,而且即便是那时候,她若是成天的打绒线衣,浇花除草,只怕要被她娘骂得狗血淋头。

  所以怀瑾一直也没跟伍世青提她要走的事。

  她绝对不承认是因为知道伍世青要送她去上学,才走的,她是本来就要走的。

  她也绝不承认自己的偷偷跑的,她只是不想当面道别太过伤感。

  。

  怀瑾知道她跑出来的事也瞒不了多久,不敢叫黄包车,毕竟前几日,上海的几个大的黄包车老板才都陆续给伍世青上了炭敬,若是她上了黄包车,没准走不出一里路,就要被那车夫拖回去。便是走路,太繁华的街道她也不敢走,怕太多人见着,但太偏僻的街她一个女子,也是不敢走的,选了一条没什么商店,但公寓楼房较多的路,虽然这么个夜里路上几乎没人,但周围公寓楼灯火通明,她提着箱子慢慢的往码头去,不想没走出几步,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一个穿着军装的兵油子。

  其实遇到个兵油子也没什么,但没想到处理完兵油子,不知道从哪里窜出个军官大爷,跟她说伤人犯法。

  劳驾,调戏良家女子犯法吗?

  怀瑾余光看了一眼那军官的肩章,金色的。

  他大爷!竟然是个少将。

  -

  大上海一条不算偏僻的街道,或许是因为已经半夜十一点了,又已是初冬,寒风刺骨,街上几乎空无一人,惨叫的兵油子因为太吵,已经被司徒啸风的副官拖走了。司徒啸风一身军装太打眼,周围因为听到声响而推开窗户的人唯恐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事,皆快速的缩了回去,并将窗户牢牢的关上,拉上窗帘。

  怀瑾低头看着脚下的石板地,听着头顶上司徒啸风说:“你家两步就到,我送你回去。”

  【不要脸!】

  司徒啸风自然知道之前小姑娘说家就两步远,十之八九是假话,他也不过是拿出来起个话头,不想小姑娘低着头,跟嘴巴被缝上了一样,就是不说话。

  然而,不得不说,小姑娘不说话的时候,看起来又安静又乖巧,真是顶顶可爱的模样,司徒啸风几乎都要怀疑刚才那个踹断人鼻子和脚踝的小姑娘只是他的喝醉了的错觉,可他今日还没喝酒。

  司徒啸风也不愿总看着人头顶,蹲下来抬着头往上看着小姑娘被风吹得有些红的脸,笑得不像个好人:“我看你这也不是一般家里养出来的,我给你十个数,我数完十个数,你如果不告诉我你哪家的,我可就把你送警察局了。”

  说完,司徒啸风也不等小姑娘搭话,气定神闲,老神在在的便开始数数。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

  一直到司徒啸风数到九了,小姑娘总算开口说话了。

  “你叫什么名字?”

  这个没什么不能说的,司徒啸风乐于向小姑娘显摆他的身份,欣然说道:“不才上海军区总参谋长司徒啸风。”

  还能更倒霉吗?刚从伍世青的公关里逃出来,就落在伍世青难得的几个好友手里了。

  怀瑾觉得如果是别人,她还能想点儿办法,落在司徒啸风手里了,只怕是真没办法了。

  “我是伍世青的妹妹,你送我回家吧。我请他谢谢你。”

  “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就他伍世青,就算是祖坟上冒青烟,他家也出不了你这么好看的姑娘。”

  原本还因为出逃计划失败而鼓着脸不高兴的怀瑾被逗乐了,红着脸咯咯的笑。

  “你别只是笑,我看你这架势是离家出走吧,你跟我说说,伍世青那老流氓怎么招你了,你不跟他玩儿了?”

  “他让我去学校念书,我都说了我不想念书,他还偷偷给我报名!!!”

  “就这事?”

  “就这事!”

  司徒啸风也被逗乐了,笑得捂着肚子扶着墙。

  第14章

  这边伍世青挂了司徒啸风的电话都,心才算从嗓子眼回到了胸口,思绪也算是有些回笼了。

  虽然怀瑾打了司徒啸风手下的兵,被司徒啸风扣着了,这个事听起来实在是哪个方面看都有些离谱,但人在司徒啸风手上,并且司徒啸风知道怀瑾是他伍公馆的大小姐了,定是会好生照料,伍世青也就不那么慌了,将已经跑出门准备全程搜人的听差的都叫回来,伍世青冷着脸问:“好好的,人怎么会走了?可是你们伺候得不好,惹小姐生气了?”

  此话一出,且不说跟着伍世青在外面跑的听差的,就说伍公馆里做事的下人,从粗实的到厨房,从内务到跑腿的,有几个甚至吓得忘了朝代,直接便跪下了,指天发誓万万不敢怠慢,绝对没有冲撞小姐的胆子。

  而吴妈与水生只是不语,齐英却低着头,伸手在自己脸上抹了一把。

  三人自然知道府里下人伺候得再尽心不过了,若一定说有什么事情惹得自家大小姐不高兴了,也就只有要上学的事了。这事儿那天被齐英说漏嘴了,齐英当时说的也没错,他就是不说,回头顶多一天后,伍世青自己也得跟怀瑾说,但现在是伍世青还没开口,齐英先说了,人才跑了的,这事儿齐英就脱不了干系了。

  齐英跟了伍世青许多年,能在伍世青身边留下来,凭的绝对不是如外界所说的够凶狠,而是对伍世青绝对的忠心。他知道伍世青眼里是不容一粒沙子的,做错事不一定死,若是企图隐瞒,等伍世青知道了,那可是要命。齐英也不敢狡辩,只是直接走到伍世青的面前就跪下了,道:“昨日我与小姐打牌的时候说漏了嘴,小姐知道下个礼拜要去学校的事,另外也无其他事让小姐烦心了。”

  要说昨日伍世青心里其实也有些疑惑,要说按怀瑾的出身,应该不至于打牌输了钱便那般生气的模样,即便如今落魄了,但在府里吃穿用度无不精致,他给钱也算大方,似乎也不应如此惜财,不想竟然真的另有由头。

  伍世青心道不就是上个学,至于跑掉吗?但一想早前小姑娘为了不上学听说他要认亲,跑得比兔子还快,倒也不是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