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桂花包洗头,梳发,头发干后还包梳发髻的,固定的客人不少,有好几个小娘子,一看见她摆出来的发圈,立即说要梳发髻,买上两三个的。
这下叫陈桂花觉得,自己终归胆子太小,就该拿一百个的。
而林秀水则出了门,送小荷去私塾,一路上碰见的,几乎每个人都认识她。
“咦,阿俏你今日这发饰好,大热天的不出摊,你改行卖这了?给我来上三个,不,十个,我有三个闺女,三个孙女,两个外甥女,还有两个给我自个儿带,”老大娘说,“你给我做素净点,瞧我这扎的一窝丝发髻,正缺个套呢。”
林秀水有些懵,她都没开口说话,这不正送孩子上学去的嘛。
又有个娘子大步走来,站她脑后瞧,而后便用手扇风道:“阿俏给我也来两个,正从那边扑买回来,气死个人,扑了十次都没中啊,早知道不如省下钱来,直接给你好了。”
“手气差成这样,你还敢扑买,你不如直接扑了还省点力气,”路过的人搭句嘴。
那娘子气急,她撸起袖子来,“找打直说。”
“啊啊我想到了,阿俏你给做红的来,大师说红色旺我,我一直没穿,就是因这大热天的穿红色太显眼。”
林秀水脑瓜子嗡嗡的,东插一句,西来一句,哪个跟哪个,她原本能记住的,也变得糊涂起来,拉着小荷赶紧跑走了,回头说:“等我下工回来,到廊棚找我。”
到裁缝作倒是好些,因为见到的娘子说:“这个好,就是我这头发老多了,套着不太好看。”
“是啊,别说你了,你瞧我这个发髻,闷得很,我都想削点掉了,”一个娘子将脑袋低下来,给大家瞧她那紧紧缠裹住,仍然很大一圈的头发。
林秀水默默的,悄悄地离开,她绝对没有难过,没有难过她的头发怎么落后人那么多。
她的头发不生子子孙孙有什么办法。
到抽纱绣里,大家都夸她。
“林管事今日好看。”
“昨日不好看?”李锦问。
“昨日是动人,深深打动我。”
林秀水说:“是打到你的心了吗?”
抽纱绣忙死了,因为林秀水说要卖七夕巧网,那真是一张布上,都趴着人,跟蜘蛛一样,吐着丝准备结网。
不过蜘蛛只要吐丝,她们是要拿镊子抽纱,一根根地抽,抽完又穿回到针上,按着花样绣上去。
一日最多出七块手掌大的巧网,密密麻麻真如同网状。
到七月七,应该能有六七十张能卖。
转日到七月,林秀水接了百来笔发圈的单子,能赚两贯多,裁缝作发月钱了,林秀水领到这个月辛苦赚的十贯钱,她在屋子里坐了许久,仍然不敢相信,有一日能挣这么多的钱。
那时拿到一贯便高兴得发疯,这回是彻底傻了,这袋碎银子称了又称,摸了又摸。
让自己别笑得太过张扬,坐在那里平复心情,嘴角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抽纱绣和缝补处的众人,也从她手里,领了这个月的工钱,本来说是学徒一贯六的,到手有两贯一,林秀水给她们争取到的加工费。还有月补,是一袋绿豆、一袋扁豆,有五升,能够一家三口吃上十来日,以及一包团茶、一包解暑的香饮子。
哪怕东西不算很多,大家领到,依旧欢呼雀跃,那可是辛苦做活后得到的。
小七妹蹿过来扑在东西上,她说:“我要一直留在抽纱绣里。”
“我也。”
胖丫头小巧跳起来喊:“加我啊啊啊,我要回去跟我娘说,什么裁缝不裁缝的,我就想抽纱。”
抽纱很累,抽得手抖,歇工后要不去吃饭,真是趴在桌子上,眼一闭能睡过去。
可抽过的纱,吃过的苦,变成了养家和维持生活的工钱,变成了粮食,变成了种种支撑她们上进的东西。
让大家对以后充满干劲和期待。
林秀水下工后,桑英在船头跟她招手,即使隔着三四十步的距离,仍然能看见桑英脸上不掩饰的笑容。
她遥遥地喊:“我发月钱了!”
足足有两贯,多的两百文是米行补给她的,她一个人干了许多活,晒的脸都黑了许多,有一次晒伤后还脱皮了,她在船上手舞足蹈,摇得水花四溅。
她笑得张扬肆意,跟林秀水说:“我下个月要挣更多的钱。”
林秀水举起手道:“好,赚更多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