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家你别嫌我身上穿得老气,我们是给别人做衣裳的,我今日也带了好几件做的衣裳来,你先瞧瞧,能不能用得上我这人。”
水芹动作利索,解开带来的大包袱,里头衣裳整整齐齐叠好,她双手捏衣裳的肩膀两处,慢慢抖开,铺展平整。
林秀水歪头看去,是一件红罗窄
袖开衩褙子,衣襟处为黄色的铜钱纹,倒不算稀奇,另一件也是,不过颜色用得很多,白地蓝花,衣襟上为赭、红,又有浅黄宽边。
她征得同意,自己上手翻看,看到一条蓝、绿、橙三色间色的唐制破裙,有些惊讶,“你会做破裙?”
破裙的话,在宋朝比较少见,毕竟是前朝的服饰,破裙林秀水认识,不大会做,虽说为布条裁开,上下颠倒缝合而成,瞧起来很简单,做好几种布料的拼色便可,其实里面大有门道。
比如六片多破裙、八片多破裙,加肩带的十二片多破裙,二十四片多破裙等等,也相当麻烦。
水芹听到此话,从衣裳里拿出一条类似于灯笼裤,裤脚处是收口的,又叫小口裤,她拎着裤子两边说:“对,我会做不少唐制的衣裳,瓦子里有演前朝的杂剧,经常会换一个杂剧,要赶制其他颜色的衣裳,十日之内必须做完一身。”
“我还会做不少的衣裳,只是眼下没能带过来,不如我带小娘子去瓦子里瞧瞧,哪个人身上穿的衣裳是我做的,我全记得。”
水芹说得很有底气,“我虽然在南瓦子不算有名,可去打听打听,也知道我水二娘做衣裳有一手。”
“且我叫王水芹,只称水芹,水芹长水里,又是水字当头,东家你的铺子还叫水记,说明我们本就是一家。”
林秀水也一本正经回:“那还能按水八鲜里来论,八鲜里有水芹,我姓林,所以我叫菱角,怎么都说得通,确实是本家。”
“明日来上工怎么样?月钱的话,暂时每个月四贯,我们有节礼的,冬至会发,当然如果做得好,还可以再加…”
“今日都可以,”水芹听后连忙道,“我们有针线在哪都可以做活的。”
林秀水让她先裁王家租铺的大袖衫,让夏侯娘子先教教她,水芹拎起大包袱,雄赳赳气昂昂出门了。
金裁缝听了她们一番水源论,水八鲜论,她说:“入水随俗,我应该叫茨菰。”
她名字里带慈,叫作金画慈。
“我呢,我叫荸荠,”阿云握一把打扫的掸子上来说,“我姓齐嘛。”
林秀水说:“那可好了,又好听又好吃。”
“按照这样说,那不是还缺芡实、茭白、莼菜和莲藕,看来我以后找人,该往这上面找啊。”
她说完猛地一拍手,顿时恍然大悟,“怪不得,我能办满池娇,池塘缺不了水嘛。”
“合该是我啊,”林秀水小小地自夸,金裁缝抚过她肩膀,“是啊,你胜在名字了,有水为一胜,有林为二胜。”
林秀水不解,“什么意思?”
“脑瓜比较灵。”
林秀水捂脸,真是好冷不丁的夸奖。
这水八鲜虽是几人玩笑的话,不过后续招到的裁缝和绣娘,倒是真跟这几样脱不开联系。
一个为李小茶生拉硬拽过来的,她二姐李千,林秀水听来就想到了芡实。李千倒不是做裁缝的料子,缝的绣样很出色,一块绛色布料绣着大团缠枝牡丹,针脚很扎实,应当苦练了很多年。
李小茶面露骄傲,“那是相当好,我打小穿我姐绣的肚兜爬出门,一条巷子里,谁也没有我的肚兜好看。”
李千翻了个白眼,不能踹她,悄悄拧了李小茶一把,个死丫头,什么都往外说。
李小茶并不在意,她就知道她姐可以的,不枉费死命扒拉人过来,这样她姐既有了活计,她还得到了三百文钱。
三百文!这么多钱,她姐再也没法用两文脚费指使她干这干那的了,她要潇洒去了,李小茶嘎嘎大笑。
正在商谈月钱,以及一份绣样需要多久的两人,被这一声狂放的笑声给吓一跳,李千忍无可忍,她直接对林秀水说:“小时候我娘生她时生太久了,后来脑袋又撞门又撞墙,这不就一天到晚傻乐呵。”
李小茶哼一声,她才不是傻子,没有像她这么聪明的傻子。
等出了门,李千提着李小茶的耳朵走的,林秀水在后面看热闹,而后背着手进门,一脸故作玄虚,“让我们猜一猜,下一个来的八鲜会是谁?”
金裁缝热衷于打算盘,珠子打得噼里啪啦响,并不走心地说:“我喜欢吃茭白,压这样,赢了你给我钱,输了我不给你钱。”
“真是好算盘啊,老金,”林秀水琢磨这句话,越听越不对劲。
阿云说:“我猜莲藕好了,眼下是挖莲藕的季节。”
林秀水袖子一挥,豪气道:“我全压一遍。”
两人看她,她面不改色,“压一个中的太小了,小春娥告诉我,想要在扑买中能够取胜,那便是全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