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思来想去。
“到时候别人问我,你是我的谁?我只好回,”林秀水拖长音,“是熟人。”
陈九川要气死了,混来混去,混成熟人。
全桑树口都是林秀水的熟人,总共分为早熟、中熟、晚熟,他是什么熟?催熟?
“你要成熟,”林秀水逗他。
陈九川不言语,林秀水捏着一封自制的请帖,塞在他怀里,“诺,请你来吃饭,不要钱,只给你一个人的。”
地点,林秀水家。
他面无波澜地收下,语气却上扬问:“真的只是熟人?”
“不止,你还是个好人。”
“好了,你别说了。”
光是看见陈九川那生无可恋的脸,他顶着这张脸说去换衣裳,林秀水笑得肚子疼,她走到了桑树口,缝补廊棚里坐着编竹席的黄阿婆喊她,“阿俏,快来,我家小孙子大后日定亲,你要过来吃饭啊。”
她扭转自己的脚步,一转头,老多人热情招呼她,林秀水头一次想跑,找她做生意可以,找她吃喜宴,搞人情世故往来,她不大可以。
缝补廊棚生意不错,天冷了,有好些人来修家里的破旧席子、旧被面、火盆,各种家具,最多的是找老算命算八字,算合不合的,算个好日子。
还没走进,就听老算命生气地说:“什么叫跟你不合,哪有不合,不合你就去买点香料,加点蜂蜡做成合香,你就看香合不合!”
林秀水就看一对夫妻红着脸走了,下一对又递上纸头给老算命瞧。
“阿俏,自打你不来缝补,当真好没见了,”一个扎红腰巾的大娘拉过她,忙哀怨道。
林秀水先是看她一眼,而后拆穿道:“大红姐,不是我说,前两天我们才刚见过吧,你拿着夏天里那两件剪了袖子的衣裳,过来铺子里让我给你接上,我给你缝了两只大红袖子,你给忘了?”
“你懂的,”大红姐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我懂的,你就想看热闹了,”林秀水很了解她们,她搓搓自己的冰凉的手,“实在是这天冷啊。”
大家早已看穿她,张大娘说:“天热你说天太热,天冷你说天太冷,你是小丫头骗子吗?”
着重强调骗子两个字。
林秀水才憋住的笑,又忍不住笑出眼泪,“毕竟宜春宜秋,不宜冬夏。”
大家跟她一阵笑,其实说是好久没见,可在场的那么多人,没少照顾林秀水铺子里的生意,有好几个家里亲戚多的,不让去别人家,就说水记好。
林秀水赶紧又道:“好了好了,知道大家想我了,明日过来,黄阿婆,还有那张婶,李姐,我席是真不去吃了,随礼肯定到。”
“你席都不来吃,怎么能要你的礼啊,”黄阿婆不满意,其他给了请帖的人也不满意,怎么能不来呢?林秀水可是桑树口头号人物,比当官的名气要大。
毕竟她们不认识镇长叫什么,但知道针使得最厉害的叫什么。
林秀水受不住一窝“疯”的围攻,苦笑着一一点头,等到她终于起身回去,还追过来一个头发潦草、胡子拉碴的大哥,是街边卖茶饼的小贩,茶老三。
茶老三偷偷摸摸地往后瞧,见后面没人,前面巷子里走来两个小娘子,也是去陈桂花家的,他才松了口气,把一件新衣递过来,压低声音跟林秀水说:“阿俏,你帮我个忙。”
林秀水看陈桂花家冒出来的滚滚热气,心里琢磨,也压低声音道:“什么忙?”
茶老三扭扭捏捏,不好意思开口,又碍于人时常走来,心一横,实话实说:“你给我把这新衣,改成打补丁的破烂衣裳。”
“我实在是没招了啊,这明年无春年,跟要打仗一样,每家每户成婚,如同派出兵马来,又一遍遍征收我的粮草,”茶老三没辙了,他伸出两根手指,“我上个月吃了二十家的,还有各种包随礼的,花了我五贯银钱,我真的亏死了。”
“穿件破衣,谁来找我要钱,我都哭穷。”
林秀水一听,忍不住想给他鼓掌,怪不得前面脑袋秃了,原来是聪明绝顶。
她拎起这件衣裳,怪沉的,加了不少丝绵吧,茶老三理直气壮地说:“那钱总不能都花别人身上,得对自个儿好点吧。”
“阿俏,我可信你了,你给我做旧做破做得像样点。”
林秀水抖抖新衣,她不会把桑树口的生意往外推,便道:“给个五十文,裤子也能改。”
“你先改,我家里还有不少件,”茶老三长松了口气,这无春年还没来,先把人折腾个半死。
她拿着蓝布衣裳回去,王月兰在穿上个月林秀水给她做的银红夹袄,看林秀水进来说:“后街那在三口茶馆里做茶博士的,他家小儿子成婚,我随了两百文,明日你跟我一块去,吃回本来。”
“一个个的,简直瞎折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