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绘卷沉默片刻,反问:“那你告诉我,谁该决定‘什么能画,什么不能画’?是你?还是你们背后那些躲在历史阴影里的老东西?”
“是由‘共识’决定。”那声音答道,“而非个体妄念。我们愿提供一套审核机制,由三十六位中立绘卷师组成仲裁庭,监督所有高阶创作……”
“哈!”古绘卷大笑打断,“说得冠冕堂皇,实则仍是换汤不换药的控制!你们怕的不是混乱,是**失控的自由**!”
他提起青铜笔,指向天空:“听着,我不否认风险。可正因为有风险,人才需要选择的权利。你们想要一个井然有序的牢笼?抱歉,我要的是一个哪怕会犯错、会流血,但始终向前走的世界。”
说罢,他挥笔一划,整幅《人间》画卷腾空而起,化作一道虹桥,横贯天地。虹桥所过之处,乌云巨眼寸寸崩解,只留下最后一句冰冷警告:
>“你会后悔的。”
古绘卷望着消散的云层,轻声回应:“我已经后悔过太多次??后悔曾经沉默,后悔不敢执笔,后悔等了三十年才敢说一句‘我不服’。现在?我宁愿错,也不愿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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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酆都地底。
薛玲玲终于抵达阶梯尽头。眼前是一片广袤的黑色平原,地面布满龟裂的纹路,宛如干涸的河床。远处矗立着一座巨大宫殿,通体漆黑,无门无窗,唯有屋顶悬着一口锈迹斑斑的铜钟。
“那就是……‘死枢殿’?”有人颤声问。
就在此时,地面微微震动。一道裂缝蔓延而来,从中升起七根石柱,每根柱顶都放着一块玉璧碎片??与她手中那块同源。
“原来如此。”薛玲玲恍然,“七块玉璧,对应七位先驱者。前面六人失败,他们的力量被封于此,而第七人……尚未现身。”
她缓缓将手中碎玉嵌入第七根石柱。刹那间,七块玉璧同时发光,交织成一道光网,笼罩整个平原。光网中心,缓缓浮现出一个人影。
那是个年轻女子,面容清秀,衣着朴素,手中握着一支竹笔,笔尖滴着墨汁,却不是黑色,而是**鲜红如血**。
“我是第七人。”她开口,声音温柔却带着无法动摇的坚定,“我叫林昭,生于乱世,死于笔下。”
“你说……死于笔下?”薛玲玲震惊。
林昭点头:“八十年前,我第一个提出‘共构绘卷’理念,却被九大世家联合追杀。他们说我亵渎神明,动摇根基。我逃至酆都,以自身精魄为引,试图唤醒地脉中的原始灵性,建立无需神权中介的创作体系。可惜……差了一步。”
“那你为什么没完成?”
“因为我太想完美。”林昭苦笑,“我想设计出绝对安全的系统,想让每个人都能无忧无虑地画。可我忘了,真正的力量,从来不在计划里,而在**敢于开始的那一笔**。”
她看向薛玲玲:“你们做到了我做不到的事。不是因为你们更强,而是你们不怕犯错。”
薛玲玲眼眶发热:“那你现在……是来帮我们的吗?”
林昭摇头:“我是来交付‘钥匙’的。酆都封印的不是死亡,而是‘终结之力’??一种可以重置一切规则的能量。它太过危险,不能由一人掌控。所以,我将它分成七份,藏于七位先驱者的遗志之中。如今,你们集齐了。”
她抬手,七块玉璧轰然碎裂,化作七道流光,注入薛玲玲体内。刹那间,她脑海中涌入无数画面:远古战场上的第一笔涂鸦、婴儿第一次握住蜡笔的笑声、囚徒在墙上画出自由的翅膀、老人临终前画下与亡妻重逢的幻梦……
“这些……都是‘生’的力量。”林昭轻声道,“它们足以抗衡任何形式的‘终结’。只要你相信,笔下有光。”
说完,她的身影开始消散。
“等等!”薛玲玲急喊,“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我们该怎么用这股力量?”
林昭回头一笑:“**别问该怎么用,去画就是了。**”
光尽,人逝。
原地只留下一支竹笔,静静躺在地上。
薛玲玲俯身拾起,感受到其中澎湃却不暴烈的力量??那不是毁灭,也不是创造,而是**修正**。就像橡皮擦之于铅笔,它是世界自我疗愈的本能。
她忽然明白:这一战,早已超越阵营之争。
不是世家vs绘卷师,不是佛门vs凡人,不是秩序vs自由。
而是**静止vs流动**,**控制vs可能**,**过去vs未来**。
她转身,面向队员们,举起竹笔与墨玉笔交叉于胸前,庄严宣告:
“从今日起,第三小队不再隶属于任何组织。我们是‘守笔人’??守护每一支不愿放下的笔,无论它属于谁,无论它画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