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旋地转间,裴彧依稀看见徽音担忧的神色,他闭上眼,无奈的笑笑,徽音还会担心他吗,她只怕恨不得他去死。
看见裴彧倒在地上了无声息的模样,徽音浑身发凉,这才看清他跪着地上有一大块血迹。她不受控制的上前一步,脑中一片空白。
颜昀章看见这一幕直觉不好,他赶忙上前扶起裴彧,触碰到他身后时才发现满手是血,再看裴彧的脸色,惨白毫无血色,显然是失血过多晕厥过去。
他咬着牙扛起裴彧,奈何胸口阵阵发痛,眼前发黑,根本无力扛起裴彧。
颜昀章手忙脚乱的放下裴彧打算去喊人,回头瞧见徽音神思恍惚的样子,连忙将人唤醒,“徽音!”
徽音猛然回神,颜昀章从没再她脸上见过这种表情,被无尽的悲伤淹没,眼中满是痛苦。
徽音跪在裴彧身侧,将他抱在怀中,不停的流泪说不出话。
她什么都知道的,中秋那天,她知道裴彧是怒上心头口不择言,也知道他的后悔,他让人把她和颜娘带回府内,又派人一路保护着她不让苏家杀她,帮她受刑,还替她去找了证人。
她知道裴彧后悔了,可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不可能因为一句道歉就能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其实她也很后悔,如果她没有一直瞒着裴彧,她要是能早点告诉裴彧自己的秘密,那天晚上,要是能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她和裴彧是不是就不会走到这一步。
徽音将头搁在裴彧额上,颤抖着抚上他的脸颊,她能感觉到裴彧背后不停的在渗血,血液还带着温热,很快就染湿她的寝衣,正红色和血色融在一处,像极了她的嫁衣。
是她期盼了很久,为裴彧穿上的嫁衣。
驰厌赶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裴彧浑身是血的倒在徽音怀里,人事不省。他当场腿就软了跪在地上,有些不敢上前。
还是颜昀章看见他赶紧过来拉人,快速道:“还有气,先救人。”
驰厌猛吸一口气,快速冲到裴彧面前,掏出一枚药丸塞在裴彧口中,强迫他咽下。驰厌蹲在地上,对颜昀章道:“将他放我背上。”
背起裴彧后,驰厌马不停蹄的带着他离开,院中恢复平静,颜昀章看着呆坐在地上满手是血的徽音,心中一阵发疼,他走上前,轻声道:“他身份尊贵,郡守大人一定会全力救治他,一定会没事的。”
徽音点点头,双目无神:“表兄,你去休息吧,我太累了,我想自己待一会。”
她没等颜昀章回答就起身进屋,关上门,抵在门后慢慢坐在地上,将头搁在膝上,双手环住自己。她的手上还有裴彧的鲜血,提醒着她刚刚发生了什么。
徽音闭上眼静静靠在门后,难得的得到了片刻的宁静。片刻后,她听见颜昀章和颜娘低声交谈,颜娘让颜昀章先去客房休息。
颜昀章走后,颜娘敲敲门,轻声道:“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难事,遇事不要逼迫自己。”
“奴婢还是那句话,只要你能开心,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徽音,如果你真的放不下裴彧,你不要折磨自己,你要顺从心意。”
徽音将头埋在膝盖上,她不想哭的,可是一听见颜娘关怀的语调她就忍不住。颜娘是这个世上对她最好的人,是她最亲的人,是最关心她的人。
她不能再让颜娘为自己担心了。
徽音哽咽道:“我没事,我很好。”她仰头擦干泪,努力让自己笑起来,“傅母,你放心心,无论有没有裴彧,我都会活的很好。”
“你有一句话说的对很对,我同裴彧不是良缘,既然不是良缘,就要彻底斩断。这样,对我、对他、对所有人都好。”
第67章这也许是他们此生的最后……
翌日一早,院中的红绸都被撤下,新买来的婢女年纪尚小性子未定,此刻凑在大门前眼睛不眨的盯着街道,竖起耳朵听街坊间的热闹。
颜娘在灶下熬煮汤药,徽音晨起就病了,不知是不是昨夜衣裳单薄被风邪入体,还是心情郁结。一大早就烧的迷糊不清,好在颜昀章昨夜歇在此处,已经着人去请了大夫。
盯着大夫开完药他才放下心离去,急匆匆的朝着县衙的方向赶去,估计是去找人大打听颜家所犯之罪,从中周旋一二。
颜娘端着药进屋,徽音已经起身,昏沉沉的靠在案几上,手中的毛笔慢慢浸出墨珠。
她走上前,看见案几上放着一卷书册,依稀认出是律令条款,她将药放下,劝道:“先喝药再看吧。”
徽音单手按住发昏大阳穴,将碗中的汤药一饮而尽。昨日因着裴彧突然到来打断了张县尉的谋划,他此刻人还被压在裴或那里,没空来找颜家的麻烦。
等裴或一走,张县尉想必就要发难捉拿颜府上下,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徽音写完信,吩咐人紧急送往长安,如非必要,她亦不想再麻烦王寰和冯承。颜家现在危在旦夕,她不能坐视不理。
直到将近黄昏时分,她才接到颜昀章派人传回来的消息,张县尉伙同宋家那群豺狼虎豹栽赃陷害颜家。他们伪造的证据很齐全,一时半刻找不出破绽,宋家和张县尉应该是蓄谋已久。
徽音向送信的人打听消息,“那张县尉人现在何处?”
那人回道,“郡守大人不知为何落脚在了县衙,周围守卫森严,打听不到县衙里面的动静。”
昨日那位郡守是同裴彧一起来的,他还没有离开,那裴彧应该也还没有离开宛县。
送去长安的信件快马加鞭也需要七天才到,裴彧和郡守不知何时会离开宛县,长安远水解不了近渴,为今之计,只有趁张县尉尚未掌权之时,先一步找到郡守大人说明原委,请他做主。
徽音回忆起关于这位姚庆郡守的生平,她没见过他,但听闻过他的事迹。姚庆出生蜀中氏族,与当今丞相是同乡,两人关系深厚,他做到今日的地位也少不了丞相的提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