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脚朝帐篷外走,听见裴彧在身后道:“如果是因为方才的事让你觉得冒犯,我向你道歉。殿下自出长安就心心念念惦记你,你能否随和亲车队送嫁至代郡,届时我再派人护送你回荆州?”
徽音没回头,她只留下一句,“不能。”
裴彧独自坐在帐篷内,望着徽音头也不回的离开,寒风呼呼灌进帐篷内,冻得他浑身发僵。
这种感觉是从未有过的,比那年大雪夜里,他带着一队人马埋伏在草原上,落下的雪将他们埋在雪里厚厚的一层,他们伏击到深夜,身体早已经冻僵,连握住长剑都做不到,可心口却依旧滚烫。
他不想的,在宛县的时候,他看见徽音满脸泪痕的望着他,心像是灌了铅一样,不敢多说一句话,怕多说一句,眼泪就不由自主的掉下来。
他放开了手,刻意不去打听她的消息,不断的欺骗自己,不爱她了。可这两个月的欺骗都抵不过见她的一面,只看要一看见她,就忍不住想靠近她,哪怕不说话,就这样看着也很好。
现在,她连这个机会也不给他。
徽音出了帐篷才发现又开始落雪了,不过几步路,头上就白茫茫的一片,雪花化水浸湿头发,徽音抬手摸了摸冰凉一片的发丝,裹紧大氅,头缩在柔软的貂毛中迎风而上。
她近日也没什么事情,临近年关,回了荆州也无非是和颜娘缩在小院里消磨日子,或者是去颜家玩乐两天。
她也很想陪着睢阳走完这最后一段路,亲眼看着她出嫁,若没有裴彧,她一定会去的。
“宋徽音。”
徽音回头看去,大片大片的雪花在她面前落下,黑夜风雪中,有一人朝她走来。那人的轮廓身形她这辈子都不会忘,理智告诉徽音,不能再和他纠缠下去,她应该即刻抬脚就走,任他呼唤也绝不回头。
她没动,站在原地静静等着裴彧走近,簌簌的雪花落了她一身。
裴彧的眼角发红,他连外衣都没套,就这么急匆匆的追出来,呼出的热气如白烟一般笼罩在他脸上,模糊的让人看不清面容。
他低头望着徽音,目光缱绻留念,“我保证,绝不再打扰你,剩下的日子都躲着你走,不会让你再烦忧,你能不能留下来?”
徽音睫毛上落了一片雪,眨眼化作雪水,润湿她的眼睫。她低着头没有接话。
裴彧喉间发涩,继续道:“我没的别的意思,我只是想殿下余下的日子能欢快些。你若不想见我的话,我会躲得远远的。”
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尾音有些沙哑,像是哀求。
“我知道了,我会考虑的。”徽音打断他,寒意席卷全身,她抱着胳膊问:“还有事吗?”
裴彧后退一步,摇摇头,“我送你回去。”
徽音:“不必了,就几步路。”
她毫不犹豫转身离开,身上的积雪慢慢往下落。
第70章做她的赘婿
徽音回到阙楼,守夜的婢女见她浑身是雪的回来,连忙开门放她进屋,屋内的暖气将身上的雪片融化。
她坐在炭盆前慢慢烤着头发和衣裳,同时让守夜的宫婢下去休息,看这天色,过不了多久,天就要亮了。
炭盆里的银丝碳发出细微的裂声,徽音脱下鞋袜烤着冰凉的手脚,想起裴彧。
方才她进屋时朝下面看了一眼,原先的地方还立着一个黑影,一动不动的,和风雪融为一体,就算是身体健壮,在这大雪夜里待上一时半刻,估计也够呛。
内室传来睢阳小声的呢喃,徽音侧耳去听,她在睡梦中唤着母后。
徽音彻底没了睡意,静静的靠坐在窗边,打开一丝细缝,望着外头的雪景,静坐无眠到天亮。
天边开始泛白,似红非红的光芒从云层里透过,瞧得出来今日是个大晴天,接连下了几日的雪终于停了。
巡逻的士兵换了四岗后,晨哨的声音响起,整个函谷关肉眼可见的复苏起来,门外有人在轻叩门板,徽音打开门,橘金的阳光铺了她满身,雪后晴朗,寓意极好。
她侧开身,让随侍的宫婢进屋服侍睢阳起身。徽音收拾好后坐在一旁看着宫婢替睢阳梳洗打扮,睢阳眼下带着一片青黑红肿,宫婢正拿着粉扑轻轻的替她遮盖。
而睢阳闭着眼,右手捂着嘴哈欠连天,摇头晃脑。徽音接过宫婢手中的梳篦,跪坐在睢阳身后替她梳发,她并不会太过繁琐的发髻,只将头发分成两股盘在两侧,再用发带和珠钗固定。
绣着鸾凤翻飞的朱红深衣曲裾衣襟接长,绕身数圈,腰间用一根靛蓝色暗纹腰带束住,身姿娉婷袅娜,雍容华贵。
睢阳揉着眼朝徽音撒娇,不舍道:“阿姊,你要走了吗?”
徽意替她整理好最后一缕发,笑道:“我听闻代郡风光一绝,不知道殿下可否捎上我一程?”
“阿姊,你说真的,你要随我去代郡?”睢阳激动的起身,拽着徽音的手臂不可置信。
徽音摸摸她的脸,想起昨天晚上她的低泣呢喃,心中不由得怜爱几分,安慰道:“真的,我送你到代郡。”
睢阳眼中闪泪,抱着徽音小声泣泪,“阿姊,你真好。”
“好了,我们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