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音帮她擦干泪,扶着睢阳起身朝外走,和亲车队已经准备就绪,严正以待的等在函谷关外,裴彧真如他昨夜所言,没出现在徽音面前,他叫来了方木来接两人。
方木性子跳脱,一路上妙语连珠,将徽音和睢阳哄得眉开眼笑。
车队速度不快不慢,睢阳这张车架宽敞舒适,车厢防风防震,车底的夹层里还能放铜碳炉,堪比地龙,比徽音来时坐的那辆马车不知道好多少。
关于王子邵一事徽音没有告诉睢阳,她担心最后赶不上或是王子邵不愿意来,不想让睢阳空欢喜一场。
一路上她是尽量能不马车就不下,避免和裴彧碰面,倒是驰厌经常提着些新鲜的野味过来给徽音和睢阳加餐。
这日,和亲车队停在了一处山谷前休整,徽音在车内憋了几日,实在是有些待不住了,想下车走走。
山脊和背阴处,依然覆盖着厚厚积雪,向阳的山坡上,上头的积雪已经变得斑驳,融化的雪水顺着岩壁往下流,在山谷地汇聚成一片溪流。
她掀开车窗瞧了一眼,士兵们都在忙着安营扎寨,裴彧和驰厌都不见人影。
鸿胪寺的官员担心睢阳闷在马车内心情不好,特地来请睢阳下车透风,顺便散散心。
山谷空旷,四周的峭壁上还残留很多雪痕,徽音蹲在溪流边,闭眼感受清风,双手浸在冰冷的溪水里,多日来的闷烦感就此消散。
颜娘在她身边絮絮叨叨,徽音仔细一听,原来是担心家中那些灌好的腊肠会不会放坏了,“看样子,我们今年整个年都在代郡过了。”
徽音点点头,如今已经腊月底,从代郡回荆州,约莫都已经要开春了。
不远处的火堆突来传来几声欢呼,徽音转头去看,树林深处走出几个人影,裴彧右手上拧着一个鱼篓子,他身后的近卫人人手中的都挂满了猎物,鲜血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看样子是进山新猎的。
驻守在营地的士兵纷纷跑过去接过他们手中的猎物,熟练的处理完,架在火堆上烤。
徽音这些时日已经吃腻了这些野味,她盯着裴彧手中的鱼篓子看了几眼,艰难的收回眼,她想起了那碗没喝到的鱼汤,鼻尖仿佛都闻见了鱼汤的咸香味。
颜娘看见她一脸的馋意,在一旁笑问:“要不要奴去找裴将军要一条,想必他不会吝啬一条鱼?”
“不要。”徽音斩钉截铁打断拒绝,不就一口吃的吗,等回了荆州她日日都能喝。
天色渐渐暗下来,营地里每个十步架起火堆,烤肉的焦香弥漫开来,徽音坐在睢阳身边,手中拿着一块烤得焦香的小鸡腿,她小口的咬着,味如咀嚼。
车队今夜要在此处歇一夜,睢阳的马车比帐篷还要舒适宽大的多,徽音遂和她一起歇在马车上,睡到一半时,徽音迷离迷糊的听见车外有人在敲门。
车厢的内壁上挂着一盏小马灯,外头罩着一层薄薄的纱布,马灯虽亮,在纱布的遮掩下也不刺眼。
徽音慢慢坐起身,余光看见睢阳睡得正香,呼吸均匀小脸泛红,她许是觉得热,一只腿露外被褥外面,织锦绫裤上卷,露出一截莹白纤细的小腿。
马车外敲击声还在轻响,一声一声的带着节奏,徽音懵了片刻才清醒,这大晚上的,谁在外面敲门。
她睡意还未完全消散,眼底因睡眠不足而泛出水意,双眼被她揉得有些好,徽音凑到窗前,散乱的青丝争先恐后往肩前落,她小声问:“谁啊?”
敲击声停顿下来,随后响起一个低沉熟悉的声音,“是我。”
徽音拢发的动作一顿,裴彧?这么晚了还过来,莫不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想到此处,她胡乱披上外衣打开窗,寒风争先恐后的挤进车厢,徽音连忙回身替睢阳盖好被褥,焦急的回头问:“是出什么事了吗?”
车窗外的木板上突然被人放上一个陶罐,徽音伸手去摸,陶罐周身还烫,她探出头,一脸疑惑的盯着裴彧。
裴彧站在月色下,神色有些不自然移开眼,声音有些发涩,“方木他们网了几条鱼做宵夜,你和殿下尝尝吧。”
徽音的视线从裴彧一脸淡然的脸上移至他微红的耳间,若不是她亲眼见裴彧提着鱼篓子回来,还真会相信这番说词。
她心中不禁五味杂陈,从来没有想过高傲不可一世的裴彧居然也会玩这种把戏,半夜偷偷摸摸给人送宵夜。
徽音咽了口唾沫,忍住馋虫平淡的回道:“殿下已经睡下了,你拿回去吧。”
裴彧漆黑的眼珠一转,抿着唇道:“你不用些吗?”
徽音移开眼,盯着陶罐生气道:“你不是说不会出现在我面前吗?”
“对不起,我只是想让你们换换口味。”裴彧微微垂头,嗓音低沉。
“不需要。”
徽音本想关上窗无视她,但越想越气,她索性将窗拉得更开了些,压低声音冷冷道:你是不是以为我答应去了代郡就能任你拿捏?你说过不会出现在我面前打扰我的!你现在又是干什么?”
她每质问一句,裴彧的脸色就白了几分,嘴唇抿得死紧。
徽音不想再看裴彧一脸失意的模样,她烦躁的关上窗,闷闷的躺下去。
灯盏内的火苗轻轻晃动,徽音盯着纱窗的人影,无奈的叹口气,身后睢阳揉着眼坐起身,迷糊地问:“阿姊,你方才同谁在说话?”
徽音纠结半天,还是决定如实相告,“方才裴彧来送宵夜,你要用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