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冯般若喝了一声,同时松开抠住车帮的手,整个人踩着车辕向上送去,郗道严借着她的力道,把妇人从她怀里拽了出来。就在这时,马车的车轴发出一声刺耳的断裂声,整个车厢往崖下栽,带起一阵泥土和碎石,砸在崖边的灌木上,发出簌簌的响声。
冯般若的指尖擦过郗道严的手背,随即,郗道严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虽说看似弱不胜衣,但抓住她时,手掌意外的有力,冯般若只觉腕骨都被郗道严掐得发疼。如今冯般若半挂在断崖之上,只有他苦苦相撑,怎奈贼人的砍刀正在逼邻,电光石火之间她腰腹猛地一拧,左腿像条蓄势的蛇,“啪”地抽在贼人持砍刀的小臂上。刀身偏了半寸,砍在开裂的车帮上,溅起一片碎木渣。
她的身体大半已悬在断崖之外,脚下是翻滚的云海,风从崖底卷上来,掀起她的衣袍,猎猎作响,仿佛要将她整个人拖入深渊。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骨的寒意,胸口闷得发疼,再难抬起半点力气,只能任由身体像断线的风筝般晃荡。
难道她这一生,就要这么终结在这里了?她明明才摆脱了系统的桎梏,她明明……才要开始新的人生。
“松手!”然而她抬头望着强弩之末的郗道严,仍这样说。
她的声音被风撕得七零八落:“拉两个人,你撑不住的!”
她如今就算是死,也是为救人而死。她不愿意死时搭上旁人的一条性命,这样她便是到黄泉之下也不安心。
郗道严的手臂同样在颤抖,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脚下的碎石正不断往下掉,一个接一个地坠入深不见底的云雾中。他死死咬着牙,掌心的汗让两人的手愈发湿滑,却依旧没有松开的意思。
而身后,贼人察觉此处的异动,手中的刀闪着寒光,眼看就要逼近。
郗道严忽然抬头看她,眼底映着翻涌的云海和她苍白的脸,声音沉稳得不像身处绝境:“你信不信我?”
冯般若的心猛地一颤。她犹豫片刻:“我信你。”
话音刚落,郗道严便用尽浑身余力将那位命妇甩上山崖,而她两人的重量却瞬间压垮了本就松动的崖边土石,只听“哗啦”一声,碎石飞溅,冯般若已经往下滑动,而后郗道严迎面扑到她的身上,将她整个护在怀中。两人像一片凋零的秋叶,一同朝着深不见底的崖下坠去了——
作者有话说:郗道严想象中的自己:扮猪吃虎。
冯般若想象中的郗道严:鸵鸟依人。
真实的郗道严:赌狗。
很多小宝反应从这章开始之后有点画风突变,我的本意是想让大家能够感受到这个女孩子在被系统逼迫做恶婆婆之外的另一面,给她在深宅大院之中保留一个透气的空间。可能表现的不太好,选的元素又是深山淫祀题材,可能会让大家觉得有点脱节。如果大家不喜欢的话可以跳过,这个小故事大概会在七八章左右结束,在结尾会解释冯般若穿越的真相。
鞠躬[菜狗][小丑]在得到大家的反馈之后我也在修文了,希望大家不要就这么放弃我嘤嘤嘤
第33章空山遗恨您是我的主人。
冯般若醒来的时候,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疼。
大雨初歇,天气晴朗得厉害。她费力地睁开眼睛,眼珠像是擦过干燥的砂纸。手脚发软,僵硬的却仿佛是被生生打断之后又接上的,又像是一具全然陌生的身体。
她动了动手指,指尖碰到柔软的苔藓,还有些扎人的草叶,边缘的小刺勾住了她的袖口。后背又是阵阵酸痛,像是被重物碾压过,她皱着眉睁开眼,看见了郗道严的脸。
他正趴在她身边,饶是从断崖之上跌落,双臂仍然将她箍得紧紧的。额头抵着她的肩膀,呼吸轻缓,睫毛上沾着草屑,没有一点生机,简直让她疑心他难道就这么死了。冯般若动了动脖子,听见关节发出轻微的响声,然而他的胳膊却始终像条冰冷的蛇,紧紧缠着她的腰。
“北海郡王?”她轻声喊,声音嘶哑得连她自己都难以辨认。
半晌才见郗道严的睫毛颤了颤,慢慢抬起头,眼睛里先是迷茫,然后亮起光。
“您醒了?”
他想坐起来,却扯到后背的伤口。他脸色霎时变得惨白,薄唇失去血色,一双眸子却愈发显得黑沉清亮,望进去时直叫人觉得目眩神迷。他朝她一笑:“王妃,您没怎么样吧?”
冯般若立即坐起来,忽略脚踝的刺痛,伸手摸他的后背:“你受伤了?”指尖碰到一片黏腻的潮湿,仿佛流了很多血。
“只是擦破点皮。”郗道严不以为意,“倒是您,”他瞧见她脚踝已肿得老高,“怎么摔成这样?”
冯般若缩回脚,却被他按住:“别动,我去摘点草药。”
他踉踉跄跄地转身走向旁边的灌木丛,摘了一把锯齿状的叶子,放在嘴里嚼碎,然后蹲在她身边,把草药敷在她的脚踝上。
清凉的感觉瞬间蔓延开来,冯般若抽了口气:“这是什么草?”
“这是活血草。”郗道严道,“可以治扭伤。”
“这么高的山崖,我坠落下来,竟然只扭伤了脚?”冯般若仍是不可置信。她看向郗道严,仿佛是重新认识了他一次,“是我低估了你,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郗道严失笑,随后摸出早已被丢在一旁的长刀,刀身沾着血泥,已经卷刃了:“我自会骑马就跟着阿耶领军作战,生平所遇险境极多,也学会一些兵败逃生的手段。就比如这山崖,只需凭刀划破石壁借力,再佐以藤蔓山草缓冲,就能缓解下坠的速度,虽说难免会受伤,但好在不会轻易去死。”
冯般若叹为观止:“竟然可以如此,我学到了。”
郗道严猝不及防被她一夸,脸颊上浮现出一点微弱的红晕,脆弱得令人惊心。随后他情不自禁地微微咳嗽起来,脸色更是青白如纸。
“你还好吧?”冯般若见此有些慌乱,她没有照顾病人的经历,只害怕他当场死在这里。
郗道严咳了半晌,终于静止。随后他摆了摆手,轻声道:“我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