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初见没有回答秦卿许那句近乎绝望的反问。
他只是静静地、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目光复杂难辨,仿佛穿透了秦卿许强装镇定的外壳,看到了他心底那片翻涌着惊涛骇浪的深渊。
然后他垂下眼帘,目光落在自己手中那盏早已微凉的茶杯上,指尖无意识地在光滑的杯壁上摩挲着,仿佛在掂量着什么。
雅室内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只有窗外隐约的市声和彼此清晰可闻的呼吸声。
秦卿许的心悬在半空,等待着最终的审判,是雷霆震怒还是冰冷的疏离。
他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撞击着耳膜。
然而预想中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云初见忽然抬手,将杯中剩余的、已经失了温度的茶汤,仰头一饮而尽。
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他放下空杯,杯底与紫檀木茶案相触发出清脆的磕的一声轻响,打破了凝滞的空气。
“茶凉了。”他淡淡说了一句,声音听不出情绪。
随即他站起身,常服袍角在空气中划过一个优雅的弧度。
“随朕出城一趟。”
出城?
秦卿许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错愕和不解。
在这种时候?
在刚刚问出那样尖锐的问题之后?
陛下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他张了张嘴,想问去哪里,为何而去,但看到云初见已经转身向门口走去,那背影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威仪,他只能将所有的疑问硬生生咽了回去,慌忙起身,快步跟上。
没有浩荡的仪仗,没有繁琐的扈从。
只有影七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备好了一辆外观朴素却内里舒适宽敞的马车,以及两匹神骏非凡鞍鞯齐备的骏马。
云初见甚至没有更换更为正式的服饰,依旧穿着那身常服,便径直登上了马车。
秦卿许怀着满腹的疑虑和不安,跟着上了另一匹马。
影七亲自驾车,一行人悄无声息地驶出清韵茶楼的后门,汇入京城午后喧闹却无人注意的车流,朝着城门方向而去。
马车驶出巍峨的京城城门,喧嚣的市井之声渐渐被抛在身后。
初夏的风带着田野的清新气息和阳光的温度吹拂在脸上,稍稍驱散了秦卿许心头的阴霾却无法化解那深重的迷茫。
他骑在马上默默跟在马车旁,目光掠过道路两旁绿意盎然的田畴和远山如黛的轮廓,心中却是一片乱麻。
陛下究竟意欲何为?
那幅图的问题就这样悬而不决了吗?
还是说,此行便是最终的裁决?
一种近乎悲壮的预感,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
约莫行了小半个时辰,马车驶入了一片占地极广林木葱郁的宽阔地带。
此处名为北苑猎场,乃是皇室春秋围猎、习武演练之所,平日有重兵把守,闲人免进。
今日显然已被清场,偌大的猎场显得异常空旷寂静,唯有风吹过林梢的沙沙声和偶尔响起的清脆鸟鸣。
马车在一处视野开阔、绿草如茵的缓坡前停下。
云初见率先下了马车,站在坡顶,负手而立,眺望着远处起伏的山峦和茂密的丛林。
阳光洒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浅金色的光晕,竟有几分遗世独立的飘渺之感。
影七早已无声退至远处警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