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卿许勒住马缰停在坡下,仰头望着那个背影,心中愈发忐忑。
忽然云初见转过身,目光落在秦卿许身上,唇角勾起近乎顽劣的弧度,与他平日沉稳威仪的形象大相径庭。
“在此等候。”他丢下这句话,便转身朝着坡下一处早已搭建好的、供皇室休憩更衣的简易行帐走去。
秦卿许依言下马,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暮春的风暖洋洋地吹着,草叶摩擦着他的靴子,发出细碎的声响。
他望着那顶紧闭的行帐,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
一种莫名的、强烈的预感,如同地下奔涌的暗流,冲击着他的理智。
时间一点点流逝,每一息都显得格外漫长。
就在秦卿许几乎要被这无声的等待折磨得心神不宁时,行帐的帘幕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里面掀开了。
下一刻秦卿许的呼吸骤然停止,瞳孔猛地收缩到针尖大小,整个人如同被一道无形的惊雷劈中,僵立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从行帐中走出的,不再是那个身着常服清贵闲雅的年轻公子。
而是一个活生生从潜龙在渊图中走出来的、烈焰般的少年。
云初见换下了一身素雅,取而代之的是一身如火般灼目、鲜艳夺目的红衣劲装。
面料是挺括的暗纹锦缎,在阳光下流淌着细腻的光泽。
剪裁极其利落贴身,紧束的玄色宽腰带勾勒出他劲瘦有力的腰身,袖口和裤腿都用同色腕带利落地扎紧,衬得他身姿挺拔如松,矫健如豹。
他墨色的长发也不再松散束起,而是用一根简单的、与腰带同色的玄色发带高高扎成一束利落的马尾,额前几缕碎发随风轻扬,露出了光洁饱满的额头和那双此刻熠熠生辉、锐利如鹰隼的琥珀色眸子。
那眉宇间,平日被沉重国事和病弱身体压抑着的、属于少年人的飞扬神采,此刻毫无保留地绽放出来,带着一种睥睨天下的自信与不羁。
更令人震撼的是他背上斜挎着一张造型古朴线条流畅的乌木长弓,弓弦在阳光下反射着冷冽的寒光。
而他手中牵着一匹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毛、神骏非凡的西域良驹。
白马配红衣,色彩对比强烈到了极致,在碧草蓝天的映衬下,构成了一幅冲击力无比强烈的画面。
这……这分明就是那幅潜龙在渊图的再现。
不,甚至比画中更鲜活,更夺目,更……惊心动魄。
画是静止的,是记忆的烙印,是隔着时空的遥望。
而此刻,这个人,这身装束,这匹马,这张弓,就真真切切地、鲜活生动地站在他的面前。
阳光为他镀上金边,夏风为他扬起衣袂发梢,整个天地仿佛都成了他的背景板。
秦卿许彻底看呆了。
他忘记了呼吸,忘记了思考,忘记了周遭的一切。
他的眼中,只剩下那抹灼热的、仿佛能燃烧整个世界的红色身影。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如同战鼓轰鸣,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血液奔涌着冲向头顶,让他脸颊滚烫,连指尖都在微微发颤。
那是一种纯粹的、不受任何理智控制的、源自灵魂深处的震撼与沦陷。
云初见牵着白马,步履沉稳地走上缓坡,来到秦卿许面前。
他看到秦卿许那副目瞪口呆、仿佛魂飞天外的模样,那双锐利的琥珀色眸子里闪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戏谑的笑意。
他微微扬起线条优美的下巴,带着一种少年人特有的、毫不掩饰的张扬,语气玩味地开口,声音清朗,穿透了秦卿许混沌的脑海。
“怎么?秦卿许。”他故意拖长了语调,目光在秦卿许呆滞的脸上流转。
“看朕……看得呆了?”
这声询问,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击碎了秦卿许所有的伪装和防线。
秦卿许猛地回过神,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脸颊瞬间爆红,一直红到了耳根,连脖颈都染上了一层绯色。
他慌忙垂下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心脏却跳得更加厉害,几乎要挣脱胸腔的束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