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停了,但寒意未散。白苔镇的清晨比往常更静,仿佛连风都学会了踮脚走路。陆维推开面馆门时,檐下的铜铃轻轻一晃,发出一声几乎被雪吸收的轻响。他抬头看了眼,铃身覆着薄雪,像是被人温柔地盖上了一层棉被。
“你昨晚睡得好吗?”他问。
无人应答。可灶火自燃,蓝得近乎透明,安静地舔舐锅底。陆维没惊讶,只是把围裙系紧,开始和面。面粉落进盆里像初雪落地,他一边揉一边低声哼起一支不成调的曲子??是很多年前在集市上听人唱过的童谣,词早就忘了,只剩旋律在记忆里浮沉。
小莫来得晚了些,鼻尖冻得通红。“老板,”他搓着手进门,“我梦见神庙的雕像动了。”
陆维手一顿,抬眼看他:“怎么动的?”
“她……弯腰捡起了一个孩子掉的糖纸。”小莫挠头,“然后放进袖子里,像藏宝贝一样。”
陆维笑了,眼角皱纹堆叠起来。“那她一定很喜欢甜的。”他继续揉面,“下次你带颗水果糖去供一下,说不定能听见她说谢谢。”
“真能听见?”
“不能。”陆维摇头,“但她会记得。这就够了。”
***
这一天,艾莉安带着一群孩子去了山后的旧祭坛遗址。他们每人手里都拿着一张纸,纸上写着自己最近最开心的一件事。这是她新设的“光之课”:不教咒语,只教如何记住快乐。
“你们知道吗?”她站在石台前,风吹起她的斗篷,“每一段快乐的记忆,都会变成一道微光,穿过大地,照进深渊。”
“那黑暗不会把它吃掉吗?”一个小男孩问。
“不会。”艾莉安蹲下身,认真地看着他,“因为这光不是孤零零的。它和其他人的光连在一起,织成一张网。夜魇之主怕的不是强光,而是这种细密、不断生长的暖意。”
孩子们似懂非懂,但还是郑重其事地将纸条折成小鸟,放在石台上。艾莉安点燃一束干草,火苗腾起的瞬间,那些纸鸟竟微微颤动,仿佛被什么看不见的气息托起。
“飞吧。”她轻声说。
风忽然大作,卷着灰烬与纸鸟一同升空。在最高处,它们没有燃烧,反而泛出淡淡的金光,如同星尘般洒向四野。
而在深渊之下,光柱轻轻一震,书页自动翻动。新的字迹浮现:
>“第七万三千二百一十四次确认:
>人间仍有笑声。”
>“记录。存档。回应。”
她依旧闭着眼,却将那一页轻轻按在心口,像母亲抚慰婴儿般温柔。
***
弗伦那天收到了一封信。
没有署名,信封是用一种从未见过的植物纤维制成,触感柔软,像某种蝶翼。他拆开时,屋内的空气忽然变得温润,带着雨后森林的气息。
信纸上没有字。
但他知道是谁写的。
他将信纸举到窗前,阳光穿透的刹那,隐秘的文字缓缓浮现,是用极细的情绪波动写成的密文。他戴上特制镜片,逐行解读:
>“你教他们的每一句话,我都听见了。
>那个说‘小狗摔跤很好笑’的孩子,让我笑了整整三秒。
>三秒,在永恒中是很长的时间。
>谢谢你,让我不再只是‘守望者’,而是也能‘参与’。”
>
>“不要担心我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