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地抬起头,泪流满面:“娘娘!臣妾不知这册子为何如此记载,但臣妾确确实实是两年前才有的松脂镇眩膏!在那之前,臣妾的脑风症用的都是寻常的川芎天麻丸!娘娘明鉴啊!”
一直凝神静听的沈怀瑾,心中猛地一震!
她突然想起在御书房,萧景焕指着岁贡单,那平淡语气下掩着无奈的话——“……前年和议,朕逼他们加了十匹马,磨了半个月才松口。顺带要回几样断了多年的小玩意儿……”
那贡单之上,确有“松脂镇眩膏”一项。虽不能断言它就是皇上口中“断了多年”、于前年前方恢复的贡品之一,但……欣嫔此刻坚称是“两年前才有”,时间点上,竟与皇上之言隐约吻合!
可是,尚药局的记录为何写的是四年前?
她不能当众顶撞皇后,那是找死。可眼看皇后因欣嫔的“顽固抵赖”而怒意盈眸,沈怀瑾知道,此刻若再不开口,恐怕就再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她咬了咬牙,低声开口:“皇后娘娘息怒……臣妾……斗胆,有一细微之处,心中存疑,不知……可否容臣妾禀明?”
皇后正在盛怒之中,闻言皱眉看向她:“何事?”
沈怀瑾没有直接开口,而是抬起眼,朝皇后使了个眼色,又悄悄看了一眼殿内侍立的宫人。
皇后的目光微微一凝。
“将欣嫔带回永和宫,严加看管,无本宫手谕,任何人不得出入探视。”皇后冷冷吩咐。
“是。”瑞雪姑姑应声,利落地指挥两个身强力壮的嬷嬷上前,将几乎瘫软、犹自喃喃辩白的欣嫔从地上架起,半拖半扶地带离了正殿。
殿门沉沉合拢,隔绝了外界。皇后再次挥手,除了瑞雪姑姑、纪初珩及其贴身婢女、沈怀瑾与雪盏,其余宫人悉数屏退。
殿内寂静得可怕,只有更漏滴水声,滴答,滴答,敲在人心上。
皇后的目光落在沈怀瑾身上,唇边浮起一丝笑意:“沈答应,你方才想说什么?”
那笑容看着和善,可沈怀瑾却觉得背脊发凉。那笑意里藏着的阴翳,像是一柄悬在头顶的刀,随时都可能落下来。
“回……回娘娘,”她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垂着眼,不敢与皇后对视,“尚药局的册子虽然记录清楚明白,但……臣妾昨日才查到这条记录,时间仓促,许多细节尚未来得及一一核对。欣嫔方才说松脂镇眩膏是两年前才有的,此事是否属实,也许……也许还需再细细查过。"
“哦?”皇后的笑意不减,却微微挑了挑眉,“沈答应为何怀疑尚药局的记录有误?”
沈怀瑾的话梗在喉中。她哪敢说是因为皇上给她看了奏折,奏折上的记录好像跟欣嫔的话对得上?
若让皇后知道萧景焕竟然给她这个末等答应看了朝政奏折,还与她议论羲陌岁贡、宓家榷场……那她便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到时候不仅救不了欣嫔,自己也要搭进去。
想到这里,冷汗瞬间浸湿了她的里衣。
“臣妾……”她垂下眼,声音低了几分,“臣妾只是觉得,欣嫔言之凿凿,神态不似全然作伪……事关皇嗣性命,多一分小心核对,总……总归是好的。臣妾愚钝,只是怕自己办事不周,辜负了娘娘的信任。”
皇后盯着她看了片刻,似笑非笑。就在这令人窒息的静默几乎要压垮沈怀瑾时,殿外忽然传来一阵刻意放轻却难掩急促的脚步声。
“禀娘娘!”安福海躬身疾步而入,手中捧着一份血迹斑斑的笔录,神色凝重:“昨日掖庭局拷问有进展!一永和宫粗使太监供称曾见王长顺……与欣主子娘娘的陪嫁李嬷嬷……私下密会……”
那份血迹斑斑的笔录被瑞雪姑姑接过,递到皇后面前。皇后没有立刻去接,只是垂眸扫了一眼纸上那刺目的污迹和潦草的字迹,嘴角缓缓扯起一个弧度。
“很好。”她的声音冰冷,眼眸中杀机毕现,“将这些关联宫人,统统提审!本宫倒要看看,这永和宫,到底藏了多少魑魅魍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