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开的视频摇摇晃晃,大概是记者被挤得无处下脚,镜头忽大忽小地锁住了裴谨程和柳雅兰。
画外音清晰响亮地问:“赢了比赛感觉怎么样?”
裴谨程看了眼柳雅兰,后者一脸不知所措地看着镜头,像是不知道如何作答。
“感觉很好。”裴谨程收回视线,面无表情地抛出了很官方的标准答案。
小骆姐哈哈大笑,“笑死我了,这记者问得也太无聊了,这下撞冰山了吧。”
宋争尔也忍不住笑了。
画外音换了个男声,非常激昂地问:“从最开始的落后4分,到逆风翻盘拿到赛点,当时你们心里什么感受?在想什么?”
这明显挖了个坑,宋争尔扬起不到两秒的笑容瞬间止住。
记者提到的这4分确实是裴谨程和柳雅兰逆袭得来的,但这问法,说不定会移花接木到对白若隐失误的感受和看法上,稍有不慎,就可能被剪辑成狂妄无礼的自大狂形象。
柳雅兰“啊”了一声,磕磕绊绊地说:“当时,当时想的应该就是把握时机……”
“主要还是调整心态,想要把握住下面的赛点。”裴谨程巧妙地接过她的话头,“比赛本身的话实际上不会想太多,不然会影响状态。”
“对,射击的时候,一般不会想什么。”柳雅兰意识过来,点点头,“时间也很紧张,我们必须要在有限时间内完成击发,可能……可能想的就是平时训练的姿势啊角度啊什么的。”
两人配合着把话题转移到了“射击时在想什么”上。
记者又问:“我记得第一个赛点,雅兰打了10。2环,当时是什么情况?两个人心里会不会说,吓了一跳,或者有其他别的想法?”
这句引导意味太强,连小骆姐都听出来不对劲,嚼着爽脆的毛肚问:“这记者问的啥东西啊都,会不会问!”
宋争尔皱眉:“他的恶意有点太明显了,刚刚那个赛点的问题,也是给他们挖坑。这题只能雅兰本人来回答才行。”
然而,记者径直把话筒怼到了裴谨程面前,根本不顾柳雅兰发白的脸色。
镜头近得都能看清楚他脸上的毛孔。
裴谨程掀起眼皮,朝记者觑了一眼,说:“我不知道。我在看自己的靶。”
记者不依不饶:“你没有看到搭档的成绩吗?”
“没看。”
“那播报员报分的时候呢?听到搭档的成绩,应该很惊讶吧?”
“没什么可惊讶的。”裴谨程冷着脸,语气毫无起伏,“射击比赛没有什么可能不可能,我也打出过10。2环。”
宋争尔看得出来,他的表情没什么波澜,眼睛里却覆着愠怒,已经对记者的不礼貌不大高兴了。
裴谨程打比赛的第一年,有记者冒昧地问他,为什么选择了10米气步-枪而非继承程雪的射箭事业。
那时候,裴谨程也是这个神态,眉头稍稍皱起,眼神冰到极点,嘴角轻微向下扯着。
当晚,宋争尔小心翼翼地发微信,让他不要把记者的话放在心上。
一向没什么情绪起伏的裴谨程破天荒地直抒胸臆,竟然和她抱怨了一句:我讨厌没有体育精神的体育记者。
“但是这场比赛你发挥得很好啊,没下过10。4环。”
记者乐呵呵地,试图继续搭话,可裴谨程根本不搭理。
在摇晃的镜头里,另一个戴着方框眼镜的记者举着话筒出镜,眼里闪烁精光:“明天有女子10米气步-枪的比赛,你会来现场观赛吗?”
裴谨程似乎顿了顿,才模棱两可地说:“可能。”
“李殊妍和柳雅兰先后在世界杯、全运会跟你搭档过混团,明天你会更看好谁呢?”
演都不演了。
宋争尔不悦地看着视频镜头装模作样地在柳雅兰和不远处接受其他记者采访的李殊妍之间移动,双唇抿成直线。
怒意顺着攥紧筷子至发抖的手臂游走到胸腔,几近喷薄而出。
只见裴谨程移开目光,淡淡地说:“今天打完比赛很疲惫,没精力去想明天的事。采访也就到这里吧,谢谢对射击的关注,再见。”
说完给柳雅兰使了个眼色,扭头就走,只在镜头里留下戛然而止的远去背影。
不留一点情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