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然没和随从之提过。
但是他这句话,倒是让她回想起来随从之跟她说过的第一句不是喊她名字的话语。
在“害”得随从之掉进坑里没两天后,路姜又因为路姜跟隔壁家小孩打架而被母亲打来电话“慰问”。
路妁问她打架原因。她记恨她前两天因为随从之训斥她,赌气不说。
于是路妁在电话里让她管好自己,不要乱惹事。
她委屈极了。被别人家小孩揍过的地方火辣辣的疼,母亲冷淡的话又给她来上一拳。
路姜没有在电话里跟她吵架,妈妈爸爸那些喋喋不休的口角让她厌恶争论。她更青睐冷暴力,保持自己默不作声的姿态,用沉默表示抵抗。
最后路妁也不再说话,她俩一起沉默。等路妁那边有人喊她,她才匆匆挂了电话。
“……”
和母亲相处就是这样,她们两个人都不喜欢谈心。
路妁想等她自己说,路姜却指望母亲可以主动站在她这边——这样的结局往往是相顾无言。她倒是不忙,耗得起;但她母亲忙,日程被排得太满,抽给她的时间愈发压缩。
父亲离开前还不是这样。毕竟她父亲会争会抢,得不到的、不满足的会一直找她母亲索求。
路姜不愿意那样做。她是不会哭的孩子,所以母亲自然而然地缩减了留给家庭的时间。
年岁渐长,她只会越来越、越来越清晰地认识到这一点。
在房间里待不下去,路姜跟奶奶打了招呼,自己跑进山里。
她不开心就会喜欢出门放空,新鲜的自然空气会让她心情轻松些。
坐在山崖边,她感受着吹来的风,没有公德心地往谷底扔随手捡起的土块,石子和花花草草。
直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有人来了。
她奶奶很少管她,路姜猜得到是谁。
她都没扭头,用力揪住自己身边的草拔出:“你又跟踪我。”
路姜心情不好,连发火的力气都没有,平铺直叙:“你跟你说过八百遍不准偷偷跟着我。”
哑巴在她身边,挨着她坐下。
他又开始盯着她看,似乎格外在她眼周逡巡。
路姜冷道:“你以为我哭了?”
随从之毫无波动。口头上不回应,举止上也不动作。
他明明听得懂,却吝于回复。
“说话。”她语气压重。
她心情太糟糕了。
于是随从之喊了她一声:“路姜。”
他声音太冷,太淡,没有起伏。
跟她母亲喊她也差不多。
虽然路妁喊她阿辛,但恐怕喊路姜也差不多这个语气吧。
没什么感情的语气,喊所有人都一样的语气。
路姜没哭,至少在随从之叫出她名字之前都没哭。
偏偏他冷漠地叫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哭了。
豆大的泪滴掉在泥土地上,像是那天站在坑边天上落的雨。
路姜扭头,手抬起来挡住脸,不让随从之看自己。
她其实已经很久没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