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芷卿咽下后面的话,低着头,两颊还泛着红。
傅执年骤然松开揽在她腰窝的手,低笑一声后继续往前走。
镇国侯府虽占地百亩,但是傅执年常用的不过是后院自己的寝屋和书房,至于接待宾客的正厅,更是无人问津。
反倒是下人们的院落排列整齐,房内的物件新鲜,比主子的住处还要热闹几分。
眼下傅执年仓促接人回府,空屋来不及收拾,傅执年略一沉吟,便转了个方向便将沈芷卿领到了自己的寝屋。
傅执年推开许久未住的房间,一股沉稳的檀木香便扑面而来。
沈芷卿是头一回踏进他的住处,好奇地抬眼打量,只见屋内陈设极简,素木桌几打磨得光滑温润,案上只点着一支银烛台,连多余的摆件都没有。
见沈芷卿傻愣愣地站在原地,知道她第一次来侯府不自在,傅执年随意指了指墙边的朱红衣柜,“你的贴身衣物,就放那边。”
沈芷卿依言上前打开柜门,里面是傅执年平素上朝穿的大氅和锦袍,不过装饰都极其简单,就连花色全是玄色与暗红色,单调乏味。
她轻轻将自己的衣服叠在衣柜的角落里,发现还有许多空余的空间。
傅执年抬眼望了望窗外的日头,光影斜斜落在庭院阶前,离酉时还有约莫一个时辰。
他转头看向对着衣柜发怔的沈芷卿,声音软了几分,“走,带你熟悉下府里的路,省得日后迷了方向。”
“我又不是路痴……”沈芷卿小声嘟囔着,偏偏还是被听力极佳的傅执年听了过去。
他在前头带路,脚步未停,“不是路痴?那你怎么连回家的路都记不住?”
沈芷卿吓得闭上了嘴,生怕再被锁起来。
傅执年虽久不回府,下人却不敢有半分懈怠,府内花园中的青石板路扫得一尘不染,花台里的腊梅正含苞待放,枝桠被修剪得疏朗雅致,风一吹便有淡香浮动。
两人行至后院镜月池边,那水面结着层薄冰,像蒙了块透亮的琉璃,冰下几尾红鲤摆着尾鳍游过,搅碎了池面上云的倒影。
沈芷卿看得入神,不自觉停下了脚步,望着池中游鱼轻叹一声,“它们多自由啊。”
傅执年也跟着脚步一顿,听出她语气中的失落,侧过身盯着她的眼睛嗔怪道:“沈二姑娘,你这是怪我?”
沈芷卿慌忙摇头,指尖攥紧了衣角,“奴婢不敢。只是看这鱼虾尚能在池中自在游弋,难免有些羡慕。”
傅执年沉默片刻,忽然抬手,指腹轻轻拂去她发间沾着的一片落叶,“沈二姑娘,你要金银首饰绫罗绸缎,我都能给你。除了自由。”
沈芷卿的心口像是被细细的针刺了一下,鼻尖一酸。
是啊,自从父亲获罪那日起,她这个罪臣之女,早就没有了自由。
沈芷卿叹了口气,垂眸回道:“奴婢知道了。”
“不过,”傅执年话锋一转,目光扫过她苍白的脸颊,添了句,“你若是闷得慌,可以随意在侯府走动。”
沈芷卿刚露出喜色,傅执年又继续说道:“除了书房,你不能踏进半步。”
森冷的语气让沈芷卿心中一凛,“奴婢谨记侯爷吩咐。”
傅执年带着沈芷卿继续朝后院走去,穿过抄手回廊时,廊下已经挂上了不少朱红色的崭新灯笼,随着微风轻轻晃动,暖光在廊下投下斑驳的影子。
“年关了?”傅执年驻足,望着那些崭新的灯笼,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蹙,他沉迷公务,向来对这些节庆不敏感。
沈芷卿也跟着回神,原来过几日便是除夕了,只是往年此刻,沈福已经张灯结彩,父亲在书房写春联,母亲在厨房做荷月酥。而如今,家人离散,只剩她一人寄人篱下。
“是快过年了。”沈芷卿也望着火红的灯笼,声音怯生生的。
傅执年转头看她,见沈芷卿眼眶微微泛红,便知她是想起了家人。
他向来不喜府中喧闹,往年过年,他不过是给下人们发了利是,便独自躲进书房,对着父母的牌位静坐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