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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炉篆霭(第1页)

李植一手拎着那只裂开的靴子,另一只手拉着章小北,大步流星地往前厅去。到了柜台前,把靴子往台面上一搁,阴阳怪气地说:“你们这靴子好像不怎么经穿啊,我们好好走着路,它自己就绽开了。”

值夜经理探身过来瞧了瞧,先是一怔,随后就笑了出来:“正常怎么会把鞋子穿成这样,你们干什么了?”他抬眼打量他们,目光尤其在章小北身上停了停。

章小北一直是光着一只脚走过来的,这时被问起,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些窘迫。他今天穿的正好是之前随手买来玩的一双珊瑚绒猫爪袜,袜头缀着三道条纹,就像毛茸茸的猫爪。本来没打算穿出门,偏偏这几天李植把他的袜子侵占了两双,洗也不洗,弄得他没了替换,才把这双孩子气的袜子套上脚。不想今晚就这样暴露出来,还挺不好意思的。

李植也笑了起来,大概也是觉得他们实在没什么道理。“一只鞋子而已,有什么好玩的?反正就是破了。”他松松地靠着台面,油嘴滑舌地,语气里掺着点玩笑般的无赖。

章小北在一旁站着,有点可怜兮兮的,光着的那只脚微微缩了缩,只觉更像一只傻乎乎的猫爪了。也不知道那双靴子值多少钱,等下会不会闹得让禾主任知道。禾无忌那个人,他就等着看他的臭脸好了。倒是李植。章小北瞥了他一眼,觉得这人还挺仗义的。今天得亏有李植在旁边,能替他出头,他只要等着就好了。想想这些年,好像还是第一次身边有男生这么理所当然地给他出头,虽然今晚明明是他自己惹的麻烦,可是这般被护着的滋味,生疏,又觉得很好。

看来刚才没白替李植冰镇牙齿。

章小北正这么漫想着,还以为经理会怎样呢,不想经理很快就同意给他再换一双了,还问他:“要相同的款式吗?”他连忙回答:“是的。”也差一点笑出来。也许一只靴子根本不值什么,是他想多了。

章小北穿上崭新的靴子,和李植走回长廊,心里轻松了很多。望着又移动了一点的明月,听着风掠过檐角的声音,他轻轻踢了一下地面,靴头利落地扬起,月光在翘起的白底上倏地滑过,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银亮痕迹。

“怎么还要穿这种的。”李植的声音从身侧传来,不高,懒懒的,“丑死了。”

章小北说:“你先前不是也想穿的吗?怎么了?酸了?”

李植说:“我才不想穿你这种的,翘头,奇装异服,我看着就烦,我只是想穿普通的皂靴而已。”

章小北说:“我就觉得很好看啊,我就是喜欢翘头靴,翘头很性感。”

李植说:“其实我也是翘头的。”

章小北觉得李植很无聊,就和他岔开路,去看客人打牌了。

这时已经一点了,章小北有些困。梁园只设有专门的宴饮包厢,不提供住宿服务,隔壁倒是有一家价格昂贵的民宿,但客人们当然不会特意过去住。禾无忌之前说过,客人们两点就回酒店休息了,到时候可以把他们一起捎回市区。其实想在梁园休息也不是不可以,那么多公共空间,椅子、蒲团都有,就是人来人往的,不清净。章小北是有一点声响或者光线就睡不着的人。

他站在牌桌边看了一会儿,招呼服务员又泡了一壶新的茶水,就去隔壁厢阁听一个女道鼓琴。起初是一曲《潇湘水云》,琴音淙淙的,确实有云水苍茫的意味。后来人渐渐围拢,不知谁起哄,女道竟然弹起了流行歌,那弦上的仙气一下子散了,整个被揉得很吃力的样子,章小北觉得太别扭了,就出来了。

这时倦意更浓了些,眼皮沉沉地往下坠。他心里却莫名空了一角,忽然就有些想见李植了。这讨厌的、直愣愣的家伙,此刻又在哪儿呢?

章小北找了一大圈。已到丑时,梁园夜宴的楼阁间仍流动着一种刻意的辉煌。他沿着九曲回廊飞快地走,转过一丛瘦竹,忽然就看见李植了。

在流觞阁敞着的菱花门内,李植坐在几位衣着锦绣的妇人中间,微微俯着身,正用手指轻轻拨弄案上一只小小的鎏金香篆。灯光是暖黄的,落在他那身淡蓝的道袍上,云纹彷佛活了过来,缓缓游动。两条帽翅不知道什么时候拨到了后面,看上去更清爽了。

章小北望着,心里有些发闷。他走进去,想叫李植去别处转转,看到英子也在,一个人在靠窗的矮榻上坐着,翻看手机里的照片。章小北和她一起看了一会儿。有一张是禾无忌站在琼树下面的,白净的面皮,映着水墨画一样的花树,很好看。章小北想起不久之前,自己蜷在石像发髻上,于那场飞雪幻境中望见的冰山——清瘦,晶莹,静静立于琼树之侧。原来那就是禾无忌本人了。他真是一座名副其实的冰山,远望是摄人的美与净,走近了,只怕连目光都要被那寒意凝住。

“禾主任问我要照片呢。”英子低声说,指尖又滑过一张。

“还挺臭美的。”章小北说,眼睛却看着李植。

“要不要也过来打一炉香?”英子抬眼问他。

“不了,”章小北摇头,“看着就挺装的。”

“不过是让心静下来一会儿。”

“你还需要静心?”章小北笑了笑,“我以为你了悟了——禅心已作沾泥絮,不逐春风上下狂。”

“别没大没小的。”英子睨了他一眼。

英子大他六岁,今年三十二了,还没有结婚。

这时,那边一位穿着绛紫褙子的太太,用香勺把细腻的香粉轻轻放入香篆。李植拿起一旁的香铲,顺着繁复的镂空纹路,极小心地将香粉刮平,动作生涩却认真。多余的粉被他仔细地铲回瓷瓶。

“原来这么简单。”李植舒了口气,像完成一件大事。

“下一步起篆才最要功夫,手一抖,前功尽弃。”另一位太太温声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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