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宽敞高大的殿堂,从建筑风格上,骆萧山看不出表征年代的细节,只能看到画上人物众多,男男女女神态各异,大多面容丰润,神情欢愉,衣着纹饰皆是繁复华贵。
或坐或立,或手中持有乐器,吹箫抑或抚琴,又或于华毯上翩然起舞,衣袂飘举,姿态曼妙。
数张小几置于殿上,桌上杯盘罗列,琳琅满目,各色菜式点心应有尽有,晶莹剔透的瓜果垒成小山,炙烤的肉食泛着诱人的油光,点心糕饼造型精巧,酒壶玉杯折射着暖光。
明明只看得见他们轻微摇摆的动作,却好像能闻见菜香,能听见乐声。
“走,看看去。”
缪与的声音将她从震撼中拉回。他拉着骆萧山的手,竟径直朝着那面活过来一样的墙壁走去。
骆萧山被他带着,下意识地迈步。
脚尖是最先接触到墙面的,但毫无阻碍,身体的感觉像是穿过一层冰凉的水幕,还没来得及感受寒冷,就感觉整个人被塞入一团蓬松柔软的云,四肢都被无形的力量托起,失重的感觉下,完全无处着力。
而另一感官,原本落在壁画上的视线也不受控制,双眼自动失去焦距,近在咫尺的壁画线条朝着四周溜走,一切变得模糊而混沌,向着无边的黑暗坠去。
连带着耳朵也受了影响,耳鸣声嗡嗡的,什么都听不真切。
忽的,她听见一声响指。
她还握着缪与的手,天师此刻正担忧地看着她:“很不舒服?”
这声落下,忽然之间,那些包裹着骆萧山的云雾也好、混沌也好,悉数退却干净,光亮,声音,她的五感都在告诉她,她已置身于另一个世界。
画中的一切轰然立体起来,衣裙的朱红靛蓝,食物的金黄翠绿,灯烛的暖黄光晕,数种鲜活的颜色落在周边,乐声、人声、杯盘相撞声,歌舞升平的动静就在耳边。
宴饮正酣,觥筹交错,画中的人们似乎并未被这两位突兀的闯入者惊扰。
或许他们察觉了,却并不在意,依旧沉醉在自己的欢愉之中。
骆萧山摇了摇头,回应缪与的担心:“这是……?”
她发现自己和缪与就身处殿堂中央,与主位上一位身着红袍的大胡子遥遥相对。
那人朝他们举起了酒杯,什么也说,顿了一下,便灌进自己嘴中,脸上享受的表情又多三分满足。
与此同时,两张深檀木色的精致案几凭空出现,轻巧地落在她和缪与身前。
紧接着,四周飞来许多杯盘碗盏,无一不承载着满满的美食佳酿,尤其一只斟满清冽酒液的玉杯,急冲冲的,杯中美酒激荡,漾出波纹,差点浇了骆萧山满头。
缪与身上是和骆萧山一样的现代服饰,可他一挥手,却平白有种广袖一拂的潇洒,轻描淡写地将那酒杯格开,顺势将其稳在案上。
他抬眼,目光清淡地扫过虚空某处,语气平静无波:“一张桌子够了,她和我一起。”
恍惚间,骆萧山似乎听到一声不大情愿的叹息,但待她凝神去捕捉,又只剩下周遭人们放纵的欢声笑语。
桌子的果盘调皮地动了动,一颗红彤彤圆溜溜的荔枝弹到眼前,充满邀请的意味。画外头的时节绝无荔枝产出,只是人已到了画中,讲究这些没什么意义。
骆萧山给缪与递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可以吃,没事,不过——”他轻笑了下,“这里的东西不作数,回去还得再吃一顿。”
这倒是符合逻辑,不然缪与成天在这里吃大餐不就得了,哪里能看得上骆萧山那点厨艺啊。
比起这些油光闪烁的炙肉烤鸡,香气扑鼻的焖锅鸽汤,还有汁水四溢的蔬果青菜,骆萧山自觉她的投喂毫无诱惑力。
缪与却不这么认为:“只是一场没有尽头的宴席,吃来吃去就是这些味道,总会腻味,还是跟你在一起比较有意思。”
骆萧山刚将一勺荔枝肉送进嘴中,想了想:“可是厨子总会江郎才尽,总有做不出新菜的那天,况且,我也只是会做点家常菜而已,”
“你怎么知道,我想吃的就不是那一口家常菜呢?”
缪与的目光灼灼的,被案几上的烛火照耀,更加显得那双漂亮深邃的眼睛亮晶晶的。
“我……”
骆萧山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可她又知道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她看着对方瞳孔中跃动的火光,突然竖起一根指头举到耳边。
“诶,缪与!”她有些紧张。
“嗯?”
“你的蜡烛呢?就那根纸叠的蜡烛,我明明认真端着的,但进来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被我丢在那边了。”
虽然那根蜡烛的火焰并非寻常,但骆萧山还是得捏一把冷汗,万一引发火灾,烧了寺,再把山也给点了,她怕是得喜提牢底坐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