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惨白“虾”剥落的那些白色碎屑,并未完全消散,有一部分被牵引着,飘向暗蓝棱柱“蟹”。
暗蓝棱柱“蟹”表面,则开始渗出极细微的、冰冷的湿气,这些湿气在光柱中凝结成几乎看不见的霜,一部分附着在“鱼”的表面,一部分则被“虾”颤动的触须捕捉。
三者之间,形成了一个缓慢、沉默、却异常精密的能量与物质交换循环。没有惨叫,没有自残,只有一种冰冷到极致的、基于某种无法理解法则的“互动”。
在这个过程中,紫黑光柱的颜色似乎变得更加深邃,散发出的那种沉重粘滞感也更强了。
光柱照射到的桌面上,那些自然形成的灰白“杯盏”内部,开始缓缓积聚起一种无色、透明、却散发着奇异微光的液体。液体越来越多,逐渐注满杯盏。
高台上,广利王的古尸,头颅极其缓慢地,朝着紫黑光柱的方向,偏移了大约一度。空洞眼眶内的磷火,似乎也随着那三样悬浮物的循环公转,同步地、微弱地明暗变化。
死寂。
只有那无声的能量交换,液体无声积聚,以及……林翊尘自己越来越清晰的心跳声,在这片死寂中被无限放大,擂鼓般敲打着他的耳膜和神经。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了一个错误。
之前以为那鱼头的哀嚎、怪蟹的自残是仪式的主体,是恐怖的展现。但现在看来,那些或许只是“准备”,是“前戏”,是筛选和炼制“材料”的过程。
眼前这无声的、精密的、象征性的循环,才是这场深海之宴真正的“核心仪式”。
它不诉诸于激烈的痛苦,而是展示一种更加本源、更加冷漠的“秩序”——一种吞噬、转化、凝练,并最终“供奉”的绝对法则。
而“供奉”的对象……
林翊尘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高台。
广利王的古尸,依旧端坐。
但那青灰色的、干枯的嘴唇,似乎……极其极其轻微地,张开了一条比发丝还细的缝隙。
随着紫黑光柱中三样悬浮物的循环,随着灰白杯盏中透明液体的满溢,那嘴唇的缝隙,仿佛也受着某种牵引,在难以察觉地微微翕动。
它……在“吸食”。
不是用口鼻,而是用某种更本质的方式,在吸收这仪式凝练出的“东西”。那可能是一种能量,一种概念,或者就是“存在”本身。
林翊尘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广利王就是“溟主”……?
这寒意不是来自温度,而是来自认知层面。
他感觉自己正在目睹某种超越了生与死、善与恶的古老机制的运行。
在这里,痛苦、残骸、甚至抽象的象征,都只是这冰冷齿轮上的齿牙,被无情地碾磨、重组,化为维持某个更加庞大、更加古老存在“在场”的养分。
而他,一个活生生的、带着强烈自我意识和情感羁绊的闯入者,坐在这里,被迫“见证”。
这本身就是一种侵蚀。他的意识,他的感知,正在被这无声、精密、冷漠到极致的仪式场景,强行“格式化”。
那些属于人间的温暖、混乱、鲜活的情感,在这里显得如此突兀、脆弱,甚至……“不洁”。
他感到一阵眩晕,灵魂剥离那缕羁绊后的虚弱感尚未消退,此刻又叠加了这种认知层面的冲击。他下意识地抓紧了珊瑚座椅,冰冷的触感传来,却无法提供任何慰藉。
整个紫黑光柱内部,仿佛变成了一个微缩的、狂暴的深海雷暴现场,却又被死死禁锢在那方寸之间,寂静无声,只有光影疯狂流转。
灰白杯盏中的透明液体,开始沸腾。
不是冒出气泡,而是液体本身在剧烈地发光、震颤,液面升高,几乎要溢出杯盏边缘。
高台上,广利王古尸嘴唇的缝隙,张开得更大了一些,虽然依旧微不可察,但林翊尘确信自己看到了。
那缝隙内,不是口腔,而是一片更加深邃、旋转着的黑暗,仿佛连接着——
另一片海。
古尸端坐的姿势,也发生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变化——它的脊背,似乎更加挺直了,那青灰色的、干枯的手指,在膝盖上,极其轻微地……屈伸了一下。
它是在“期待”吗?
或者说,仪式进行到了最关键的时刻,连这具看似死寂的古尸,都产生了一丝本能的“反应”。
林翊尘的心跳快得几乎要炸开胸腔。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本能告诉他,那绝不是什么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