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一文学

第346章 收徒（第2页）

她闭上眼，任泪水滑落。一滴，两滴，落在铜镜之上，竟发出轻微的“叮”响，宛如玉珠击磬。

刹那间，大地轻颤，井水翻涌，由清转赤，如血般沸腾！

画面再次涌入脑海：

**她看见母亲蜷缩在井底石室中，左手执刀割腕，右手以血为墨，在青砖上一笔一划书写。每写一字，气息便衰弱一分。**

**她听见她喃喃低语：“愿我儿长大，不必活在谎言之中……愿世间再无骨肉相残……”**

**最后，她用尽力气将一块玉牌嵌入墙缝??正是那枚曾属于苏家嫡女的“明珠佩”，背面刻着一行小字：“此诏为真，吾以命证。”**

影像戛然而止。

苏舒窈猛然睁开眼，颤抖着手探入井壁缝隙。果然，指尖触到一块冰冷玉石。她用力一抠，整块砖石松动，露出一个暗格。里面静静躺着一封血书，外裹油布，完好无损。

她小心翼翼展开，只见纸上字迹斑驳却清晰可辨，末尾赫然盖着一方朱印??“大胤御玺”，旁边还有母亲指印一枚，殷红如初。

这就是真正的遗诏。不是副本，不是拓文，而是以生命为代价留存于世的最后一份真言。

她紧紧抱住文书，泪水再次奔涌而出。这一次，不是为了悲伤，而是为了感激??感激母亲至死未弃信念，感激天地容得下一句真话，感激自己还能站在这里，亲手接过这份沉重的嘱托。

回程途中，她绕道去了裴聿丞练兵的校场。

将军正立于高台之上，指点年轻士卒演练阵法。他身穿玄甲，肩披猩红斗篷，英姿勃发，一如当年那个在火海边拾起玉佩的少年。可当他转身望见她策马而来，眼中锋芒瞬间化作柔光。

“你怎么来了？”他快步迎上，接过缰绳。

“我有事要告诉你。”她望着他，“关于太子。”

他神色一凛，立刻屏退左右，引她入营帐密谈。

听完一切，裴聿丞沉默良久，终是摘下腰间佩剑，轻轻放在案上：“我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他曾是我亲手带大的孩子，我教他骑射、兵法、忠义之道。可我忘了教他最重要的一课??权力是用来守护弱者的，而不是压迫他们的工具。”

“你打算怎么办？”她问。

“我不拦你公布遗诏。”他凝视她，“但我必须提前调兵布防，以防太子狗急跳墙，煽动叛乱。京城不能乱，百姓不能再遭劫。”

她点头：“我也不会让仇恨重演。这一回，我要让他亲眼看着真相，不是作为囚徒，而是作为见证者。”

数日后，她在崇文院设下“春秋讲坛”，邀请文武百官、各地学政、僧道代表及平民代表共五百人出席。她亲自撰写《昭告天下书》，宣布将在讲坛上公开宣读“先帝遗诏真迹”，并展示血书原件与“明珠佩”。

消息传出，举国震动。

太子闻讯，连夜赶回京城，直闯宫门求见皇帝，怒斥此举“亵渎祖制、动摇国本”。皇帝闭门不见，仅遣太监送出一句话：“若你心中无鬼，何惧真相？”

三日后，春秋讲坛正式开启。

天朗气清，万籁俱寂。崇文院门前搭起高台，台中央设一香案，上置紫檀木匣，内置血诏。三百学子列队两侧，手持灯笼，组成一条通往光明的长河。

苏舒窈身着素衣，缓步登台。她身后，萧景渊拄杖相随，苏明珠捧册侍立，阿戢牵着一只小白犬??那是他去年在路边救下的孤儿，取名“念恩”，寓意不忘来处。

她打开木匣，取出遗诏，高举于空。

全场肃然。

她朗声道：“今日所展之物，乃先帝亲笔遗诏，由苏氏夫人以性命守护，藏于井下十一年。此诏未曾录入正史，却被百代史官暗中传抄，今日终得重见天日！”

她展开血书，逐字诵读。声音不高，却穿透人心：

>“朕悔未能止兵戈，愿后世以仁治天下，勿使骨肉相残。

>萧氏一门，忠贞可表，无辜蒙冤，朕负之深矣。

>若有后人得见此诏，当为昭雪，还其清白，赐其安宁。

>此心天地共鉴，若有违者，神明不佑。”

读罢，她将血书交由礼部尚书查验真伪。老尚书颤抖着手抚过血迹与御玺，老泪纵横：“老臣曾在先帝书房见过此印……这是真的！全是真的啊！”

台下一片抽泣之声。

就在此时，人群分开，太子踉跄走入，面色惨白如纸。他没有穿衮服，也没有带随从，只一身素袍，如同罪人赴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