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侃翻过一具尚还有几分温度的南蛮人尸体,从对方紧握的手里抠出一把大刀,来回欣赏片刻夸赞道:“是把好刀。”至少和他们手下这群小兵们用的已经卷刃的薄铁刀是不能比的。
他和谢沛的刀都是当初家里人给备的,其他人刚进军中连把能用的武器都没有,后来不知从哪运来一批薄如铁片的大刀,刀刃处处都是缺口,有些严重的已经卷刃了,听说是京中卫军淘汰下来的,如非关大将军几次向朝廷请求,这批烂刀也是没有的。
他将刀递给旁边的士兵,“收好了,南蛮人手里的都是好东西。”
所有人都知道,这场仗打得不易,虽然双方人数齐平,但武器却存在很大的差距,他们的士兵,其中有一部分并非死于武力不如别人,而是死于武器不行。
但凡仔细观察战场,就会发现,断刀的全是他们的兵。
孙侃走到谢沛身侧,低声道:“大人,这场仗是兄弟们拼死打赢的,这批缴获的武器,咱们能不能请求关大将军赏给咱们。”
谢沛蹲在一处南蛮尸体旁,闻言淡淡回道:“他不会要的。”
孙侃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说不出话来。
谢沛说得有道理,关大将军应当是不会要这批战利品的。或者说,但凡他还有点良知都不会索要。
这场仗如若不是谢沛带领,任谁出马都是九死一生。军中任哪个明眼人都能看出这并非是一份美差,没有谁敢主动请命。
而关大将军却一纸军令将这差事定在了他们校尉大人身上。说句不好听的,在外人看来,这和命令他们去给南蛮人送命没区别。
此次不论他们是死在汲州城外还是活着回去,关大将军都会心存愧疚,更不会计较他们私吞了这些靠命夺来的战利品。
谢沛从尸体身背的箭囊中轻轻抽出一支箭矢。
“这是……”孙侃疑惑,“咱们用不上吧?”
但他旋即一想,管他们用不用得上,都是好东西,统统带回去,用不上以后还可以当做人情送给弓箭营的人。他记得当时因为替校尉大人家中人传递消息而得了校尉大人赏赐的那个小兵就是弓箭营的来着。
他正准备提议,李正阳和钟会慌忙凑过来。
“启禀大人,属下和种会手下的李丁,钱立,钱大壮等十一人皆消失不见了。”李正阳心里感受到了深深的不安。
如果只是其他人不见了,或许没那么让他担心,可这些人中偏偏有李丁。他了解这家伙,是个惯会惹事的主。
谢沛微微皱眉,“逃了?”战场上临阵脱逃的并不少见。
“还真有可能。”钟会懊恼极了:“那钱大壮我有些了解,看着块头唬人,胆子并不大。”
李正阳更是不解:“可是他们往哪逃,当初在岔路口是,我看他们还在队伍中,回来时更是只有这一条路,总不能是……”他声音越说越小,越说越没底气。
钟会也反应过来了,怒骂道:“一群蠢货!”
孙侃扶额叹息:“那两条路处处都透着蹊跷,他们竟还敢不听指挥擅自留在那处。”
谢沛没有说话,冷眼看着远处。
三人也好奇得将视线汇入他看的那处方向。
只见一个黑点鬼鬼祟祟的逗留在那处,似是还在观望,不过一会的功夫,便疾驰而来。
“李丁!”李正阳看清来人后惊叹道。
李丁下马后当即跪地,双手握拳朝谢沛道:“属下幸不辱命。”
幸不辱命?谢沛给他下过什么命令吗?连孙侃都朝谢沛投过疑问的眼神。
然而谢沛只是居高临下地冷眼看他,李丁不敢抬头,却觉得头顶仿佛悬着冰锥,而这冰锥似乎能轻易地要走他的性命。
李正阳明了谢沛的态度,上前一脚将李丁踹翻在地:“李丁,我问你,其他人呢!”
李丁知道,该来的审问环节终于来了,他拿出事先早已准备好的措辞镇定解释道:“我观大人对这两条路似乎束手无策,深知其中恐怕有诈,所以在钱大壮找上我欲说服我同他们一起深入道路,为大人勘探一番时,便同意了。”
“我们果然遇到了南蛮的埋伏,所有人都死于南蛮人的箭下。只有我,拼死逃出险境,马不停蹄地找到校尉大人,揭穿南蛮人的阴谋。”
谢沛饶有兴趣地挑眉:“那你可知埋伏的敌军数量?”
李丁手心沁出冷汗,他无意识地攥紧衣角,深埋着头回答:“不知。”
谢沛继续:“那你可真敌军此时可还埋伏在那处。”
李丁暗骂,这种货色还能当校尉骑在他头上,他都跪在他面前了,还问他这种蠢问题,那群南蛮人现在还在不在原地岂是他能知道的,他眼中露出讥讽,嘴上却还是老实说道:“不知。”
谢沛唇角勾起一抹讥笑:“既然都不知,又怎能算是幸不辱命,难为你有一片赤心在怀,那便命你再去一趟。”
李丁愣住了,整具身体如坠冰窟,他缓缓抬头,眼中的讥讽变成了难以置信。
谢沛蠢?这是他说出的最可笑的话,谢沛拿他搬得石头砸他的脚,都快把他玩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