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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习室低语8(第1页)

苏启明闭上眼,意识顺着牵引沉入一片混沌的黑暗。

不再是零散的画面或声音,他像跌进了别人的一生。

李书航的人生,是从大山里五点半的天空开始的。

夜未褪尽,天色只是将醒不醒的灰,少年揣着个破包,踩着露水走在蜿蜒的山路。鞋似乎不太合脚,每步都掉,冷意顺着脚心往上爬,他却走得很稳,背挺得笔直。

还有两个小时才能走到镇上的中学。山路两旁只有偶尔响起的鸟鸣。风很硬,吹得脸颊生疼,可他心里揣着一团火。老师说他脑子灵,是读书的料,能走出去。

走出去,阿爸就不用再拖着摔坏的腰去工地熬命,就能赎回阿妈卖掉的银镯子,村里或许还能有条像样的路。

这团火撑着他啃完能当砖头的书本,撑着他接过那张薄薄的录取通知书。

走的那天,全村都来了。过年剩的鞭炮硝烟味很大,阿妈舍不得他,偷偷抹眼泪,笑着把家里最后一叠零钱塞进他的衬衣口袋,叮嘱他在学校要好好吃饭。

口袋余温未尽,阿爸就大手轻拍他的肩,“崽,在外面要照顾好自己。”

他坐上阿爸借来的牛车,到了镇里坐大巴,到了市里再坐两天的硬座,这大山就走出去了。

一回头,阿爸佝偻着站在村口那棵老树下,身影渐渐模糊成山的一部分。自此乡音不再,人生割席。

大学期间,他只回了两次家。

票太贵,也很难抢。北方冬天很冷,他穿着父亲送的夹克,一晃就是四个春秋。

他赶着打工、上课,每天只睡四个小时,饿了就啃馒头。把每一分钱都攒起来寄回家。只是偶尔在深夜的宿舍走廊,靠在暖气管边借着月光看书时,他会想起老家的天空,想起阿爸的腰痛,想起阿妈空荡荡的手腕。

快了,就快能改变点什么了。

工作一年后,他攒够了钱,给阿妈买了金镯子,让阿爸不用去工地了。

生活驶入他梦想的轨道。他有了底气,满足了温饱,才终于有空考虑未来。

他考来A大读研,跟着王振业。王振业起初也和蔼可亲:“书航啊,你底子好,好好干,前途无量。”

他就全身心扑在课题上。数学像待攀登的险峰,他演算、验证、推翻重来,算纸堆满床底。他觉得自己离山顶越来越近,除去生活偶尔的困难,生活也算小满胜万全。

直到那个电话打来。

阿爸还是去工地了,他年纪大,一晃眼就从工地的脚手架上摔下来了,伤得很重,昏迷不醒。

县里医生说救不成了,他就把他转去了市里的医院。市里也说救不了,他就带他来了A市。

医院像吞金兽,每一天都是钱,账单上的数字让他眼前发黑。他掏空了所有积蓄,借遍了能借的同学朋友,依然杯水车薪。那笔他视为未来保障、预备让父母安度晚年的存款,在天价医疗费前瞬间见底。

他去找王振业,低下脊背,声音干涩:“老师,我那个模型的数据和结果……您如果要,可以拿去。我不要署名,只求您让我毕业。我已经签了南方一家公司,月薪很高,一毕业就能去。我需要钱,救我阿爸。”

王振业靠在宽大的皮椅里,手指有节奏地敲着桌面,镜片后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许久,然后缓缓露出一个笑容:“书航啊,别急。你的能力我是知道的,毕业肯定没问题。数据嘛……过会给我看看。放心,老师不会亏待你。”

他就像抓住救命稻草,连夜将心血结晶整理成册,双眼熬得通红,不停地接家教打零工,申请奖学金,只等毕了业正式工作凑够医药费。

然后等来了学术不端的调查函。

王振业在调查会上痛心疾首,斥责他急功近利,变卖实验数据换钱。品行不端,辜负学校培养。

天塌了。

刚收到offer被退回的邮件,没来得及反应,这消息又传到了刚醒的阿爸耳中。

那个一辈子要强、断了腰都没掉过泪的山里汉子,没有等儿子解释一句,就留了字条,从医院楼顶跳了下去。

“你们娘俩好好活,阿爸不拖累你们了。”

李书航只觉得有一块巨大的、浸透冰水的生铁,沉甸甸地压进了他的胸腔,把里面最后一点温热的东西都挤碎了。

五脏六腑都被掏空,只剩下空洞。然后钝痛才密密麻麻地漫上来,把他哭喊的力气都剥夺。

从离开家那天起,在听不懂方言看不懂路摸索城市的生活方式的时候、在打工被骗钱不发工资的时候、在搬货做苦力饿得快晕倒的时候、在走廊上对着月光背书的时候……他想要的,都只是让阿爸阿妈能幸福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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