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前,叔伯同他提及此事,问他介意与否,若有意,令他定要好好表现,长辈们也会在中帮着转圜。
在没见到小表妹之前,他心中自是有些介意的,可自己一直未能成家,也有意成全长辈们亲上加亲的意思。
可自见过小表妹后,他却很是自行惭秽,如今亲长已提此事,小表妹虽未表无意,许是也看不上他是个粗陋之人吧。
锦心回家当晚便同父兄说起此事,而后柔软却坚决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秦瑾瑜也深表歉意:“这事嫂嫂们先前已提过好多次了,我也是拒不掉今日才带你去的啊。”
“原先想着,你也该许个好人家,这才趁着这次就带了你去。实若不愿就罢了,我们都不会强迫于你,那边我去转圜。”
锦心知他们对自己是真心的,此刻竟生出了愧意。
她知家人们从未将徐忱放在眼中过。
徐忱此人不论身世作为都令他们一万个不满意,他们只觉着自己的小妹不该许配于这样的人。
虽然这么讲过于冷血……但如今身死正好,莫得耽误了小妹的好姻缘,便是还在人世,他们也不打算承认这么个郎婿,只差确认他确是那薄情之人,也立刻要劝小妹同他和离的。
如今的好儿郎那样多,凭他们的家世,随意相上一个也比那徐忱要好上千万倍。
锦心知晓却无法做出辩驳,因为徐忱他做的那些事就连自己也没办法说服自己,更遑论同家人们解释,他抛妻弃女是有苦衷的呢?
虽说她对徐忱尚有情意在,但也无法同家人们说,他弃我如敝履我仍甘愿为之守节这样的话,如此只会显得自己过于愚蠢。
况她的女儿还这样小,便是真的要二嫁,她还没想好怎么才能保护好孩子,毕竟她自己如今也是靠着家人过活。若是没有沈家小姐的身份,留在这懋都也是要沦为乞丐饿殍。
此事还未有决断,老夫人那边有着人请了锦心过去。老夫人让她为己布菜,锦心依言照做。
膳后,老夫人同她也说起了婚姻之事,道她该早做打算,实不该带着个不明身份的孩子就这么窝在家中。
锦心垂眸,沉默地听着。
她回到院子后,便一直心事重重,一直到晚间也抑不住心中忧虑,将近是一夜未睡,天蒙蒙亮她便起了身,问了时辰知晓父亲此时还未出门,她简单收拾了一番,赶往前院,正巧碰上了马夫牵了马来套车。
锦心便候在一旁等待,不消一刻钟,沈盛疾步前来,他见到锦心很是一愣,忙解了披风为女儿披上。
“女儿问父亲安。”未等沈樾盛问起,她忙道,“父亲,女儿今日送您一道入宫。”
父女俩上了马车,锦心将披风又解下叠放整齐置于一旁,而后同沈盛聊些家常,像是平素那般。若不是此时车外的天还蒙蒙亮,沈盛当真以为女儿是在同自己闲聊。可如今这个时辰,再一看锦心眼底下的乌青,他心知自己的孩子定是遇到什么难以解决或无法想通之事,却也不催问,只等着锦心主动开口。
“父亲。。。。。。女儿斗胆一问。”锦心低着头搅着帕子,语气很是迟疑,“父亲,家族中可需以我为筹码前去联姻?若当真如此,女儿愿意。”
锦心想了一夜,她只觉最近身边人都格外关注自己的婚姻事,若真是为了她个人好,她便可以随着心意接受或者拒绝,但若是他们另有想法,而自己又如此不识趣,岂非显得自己自视甚高,不懂知恩图报。
沈盛眸色一凛,正视起来。
他首次对着锦心露出了如此严肃的神情,令锦心不敢与之对视。
“阿锦,你为何会生出如此想法。。。。。。为父深感痛心。”沈盛凝着眉,望向面前像极了爱妻的失而复得的小女儿,痛心自己到底该如何做,才能让女儿不这样神思忧虑。
“女儿。。。。。。女儿能有如今的生活全赖以父兄成全,如若不是你们接纳了我,如今我也许已然成为路边饿殍,成为他人之妾,甚至沦为腌臜之地的。。。。。。”
锦心咬唇,艰难道,“女儿非不懂知恩图报之人,女儿此想法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若父亲和家族需要,女儿甘之如饴。”
“只愿安安能继续留在府中,待她成人。。。。。。”
她不认为自己二嫁能带上自己的女儿,有几家名门望族能接受孀妇还带去一个孩子的。
如今只想着牺牲自己得以保全女儿便好。
锦心从未将自己真正地看作家里人,她感恩是真,感动是真,感念亦是真,可她却无法全然地放松防备之心。
她去哪里都会努力记住路况,便是为了若有一日被赶出来,自己和女儿无家可归之时,不至于如同蛾蝇一般不知方向。
她记得回家的路,家是北疆的方向。
她努力地接受和学习这里的一切,就是为了不被厌弃,不让人觉着她是个麻烦。
她事事不计较,事事都能忍让,就是为了足够降低自己的存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