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吃点什么?”
詹姆斯刚推开门,老板中气十足的声音就从吧台后传出来——多年过去,店主早就不再年轻,曾经那个帅气的青年活动着宽厚的肩膀从吧台后的躺椅上站起来。
约翰已经风采不再。他四五十岁,隆起的肚子只能勉强被衬衫包裹住,头上戴着一顶褪色褪得看不清原样的棒球帽,帽檐泛黄,显然是浸满了汗水,有一段时间没洗了。
“老样子。”詹姆斯走到吧台前,拉开一把椅子坐下。
“詹姆斯!”老板的目光从电视上移开,落在他身上,爆发出惊喜的问候,“看看你的头发,我上一次见它们还是黑的。”
“或许我也应该尝试一下染发。”他接过老板推来的淡啤酒,“你应该感慨,到了我这把年纪走路没有拐杖也不打颤。”
“唉,和你比起来,我都算个年轻人。”约翰感慨。
詹姆斯是一名侦探。
这样的职业在现代社会已经不时髦了,他顺应年轻人的叫法,把它改作警方特聘调查顾问。
但詹姆斯确实是一名侦探,而且是一位名侦探,他上过报纸,拍过电视,虽然没有跳海追过游艇,但也曾和不少杀手在同一张桌子上共进晚餐,即便是今天,走在路上也时不时会有年轻人认出他,专门跑过来同他合影要签名。
老板说了几句话,目光又追回电视屏幕上——一个四分卫传球被截。
“爱国者队现在怎么样了?”詹姆斯喝了一口酒,问道。
约翰叹了口气,调走电视频道:“就这样吧,还能看,但到底不是以前了。”
他摘下头上的帽子,露出“布兰迪12”的字样,朝着詹姆斯挥了挥:“看到了吗?黄金时代已经结束了。”
屏幕切到了新播出的电视剧,詹姆斯笑着摇摇头,不理会约翰的愤懑。
“至少你这餐馆还活得不错。”他看着涂涂改改已经面目全非的黑板菜单,“让我看看有什么是我这个老头子能吃的。”
“金枪鱼三明治,”约翰敲了敲唯一没有被涂改过的菜品,看詹姆斯点头,拔下胸口挂着的笔随手写了张纸条递进后厨,“多亏了岛上那位——这些新面孔都是等待登船的客人。”
詹姆斯扫视餐厅,一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坐在靠窗的位置,正在大口地啃着汉堡,桌上放着一篮薯条——他认出了这是镇上的警长克林顿。
餐厅的角落坐着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
棕色头发的青年,穿着长风衣,交叠双腿,身体放松地靠在椅背上,他的右手戴着一枚样式老旧的戒指,在餐厅的灯光下微微泛着反光。
他的身旁坐着一个年轻的女孩,大约十六七岁的模样,同样是棕色的头发——长发编成一道辫子垂在身后,发顶戴着一顶软帽,倾斜的帽檐遮住了她的半张脸,露出苍白的下巴。
两个人时不时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我猜你也要上岛?”约翰坐回椅子里,舒服地叹了一口气。
“算是吧。”詹姆斯说道,“查理终于打算从那座岛上下来了,我正好缺一个养老的地方,打算试试能不能把他的那座庄园买下来。”
查尔斯??温特米尔上世纪靠航空公司发家,八十年代在这个小镇买下一座近岸的私人岛屿,并在岛上建了一座庄园。
詹姆斯与查尔斯是故交,几乎算得上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伙伴。但二人成年后一个奔赴纽约,一个留在缅因州,虽然书信电话不断,但见面的次数却少得可怜。
“我打赌你见到他会大吃一惊。”约翰把他的早餐端上来了。
“怎么说?”詹姆斯挖起一小勺土豆泥,沾了沾汤,“也许我不应该吃太多,我太老了,和大海却一直合不来,我可能会在船上吐出来。”
“他的身体越来越不好,可怜的查尔斯——我觉得他可能需要看看心理治疗师,他上一次下来是半年前,他在我这里喝了几口酒,低着头自言自语一些吓人的话,说有人要杀他。他瘦得可怕,我怀疑他现在是不是坐上轮椅了。”
“半年前发生了什么?”
“火山爆发、地震、洪水,谁知道呢,每年总有那么些难过的日子。他几年前就把公司卖了,他还能有什么事呢,我不相信温特米尔会有债务问题,他把钞票当柴烧恐怕能加剧全球变暖。”约翰摇摇头,开始擦柜台上落灰的杯子。
“恐怕是孩子们的事情吧。”詹姆斯放下酒杯,“我记得他有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最大的那个也三十多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