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脑中疯狂回想郑卫国笔记里一切关于“锚点”的描述。便携式激发器、定位信标、回收清除程序的一部分……有没有弱点?任何系统都该有弱点!强行激活干扰?她已经用血试过,只剩一次超载机会,那是最后保命的。物理破坏?这镯子材质诡异,之前尝试从未损其分毫。能量屏蔽?树苗力量耗尽……
等等!
树苗力量耗尽,但……连接还在!最本源的、共生体的连接!
一个近乎自毁的念头闪过脑海。既然“锚点”通过能量信号定位和控制,那么,如果她用自己(和树苗)的生命能量为燃料,瞬间制造一个极致的、纯粹的能量“噪声”爆炸呢?不是干扰外部信号,而是从内部,用自身的混乱,去冲击“锚点”的稳定接收!
这可能会重创甚至毁灭树苗刚刚萌芽的意识,可能会让她自己的意识严重受损,但……这是唯一可能暂时摆脱“滴滴”声追踪、摆脱那冰冷意念侵入的办法!
没有时间权衡了!追兵的声音更近了!
林晚照在黑暗中闭上眼睛,不再试图对抗那股侵入的冰冷意念,反而……主动放松了意识屏障,同时,用尽全部精神,向沉寂的树苗发出最后、最恳切的呼唤与指令:
“帮我……最后一次……把所有的能量……所有的‘声音’……都给我……然后……沉睡……保护好自己……”
沉寂的树苗似乎感应到了她决绝的意志和极致的危险。那微弱的、玉白色的光核,在她意识深处轻轻颤抖了一下,然后,毫不犹豫地,将自身残存的、以及从林晚照生命力中汲取转化的所有能量,以一种无比纯粹、不带任何防御和过滤的形式,轰然传递给她!
“呃啊——!!!”
林晚照喉咙里挤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吼。那不是物理的疼痛,是意识被纯粹能量洪流冲刷、几乎要崩解的剧痛!仿佛每一个脑细胞都在燃烧、呐喊!
她将这狂暴的、无差别的能量,全部导向左手腕的“锚点”银镯!
“嗡——!!!”
银镯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眼到透过皮肉和衣袖都能看见的炽烈白光!那规律的“滴滴”声瞬间被一种高频、混乱、尖锐到无法形容的噪音取代!镯体本身剧烈颤抖,表面的龙凤纹路疯狂扭动,仿佛要活过来挣脱!
那股试图侵入的冰冷意念,像是被滚烫的烙铁狠狠烫到,猛地缩了回去!
更重要的是,追踪的“滴滴”声信号,在这片纯粹的能量噪音爆炸中,彻底消失、紊乱了!
“信号……信号丢失!干扰太强!无法定位!”后方管道里,传来追兵气急败坏又带着惊疑的汇报声。
成功了!虽然只是暂时的!
林晚照七窍都渗出了细微的血丝,脑袋像被重锤砸过,嗡嗡作响,意识模糊,几乎要当场昏厥。但她凭着最后一口气,朝着前方那点越来越近的微光,手脚并用地爬去!
眼前豁然开朗!
她从一个离地约两米高、隐藏在堆积杂物和破烂招牌后面的墙洞中,滚落出来,重重摔在一条狭窄、潮湿、堆满垃圾的后巷地面上。
冰冷肮脏的雪水浸透了她单薄的衣衫,刺骨的寒风瞬间包裹了她。但她却贪婪地、大口地呼吸着这充满城市灰尘和复杂气味的“自由”空气。
头顶是1975年冬日下午阴沉灰白的天空,两旁是高耸的、墙皮剥落的旧式楼房。远处隐约传来有轨电车的铛铛声和模糊的广播喇叭声。
她真的逃出来了!从那个地狱般的实验室,来到了省城真实、混乱、充满生机的街道背面。
然而,危机远未结束。追兵可能很快就会从别的出口绕过来搜索这片区域。“锚点”的信号干扰只是暂时的,一旦能量平息,它很快就会重新被锁定。她身受重伤(手腕的伤口崩裂,意识受创),树苗陷入深度沉寂,孤立无援,对省城环境完全陌生。
而且……“育种者”、“繁育者”、“收割”……这些词像毒蛇一样盘踞在她心头,啃噬着她刚刚获得的短暂喘息。
她挣扎着爬起来,背靠冰冷潮湿的砖墙,警惕地打量四周。这条后巷很僻静,堆满了杂物,几个破烂的垃圾桶散发着异味。巷子一头被杂物堵死,另一头通向一条稍宽的、似乎有行人走过的胡同。
必须立刻离开这里,找个地方躲起来,处理伤口,恢复体力,然后……想办法联系郑卫国?或者找到张教授?他们现在是否安全?
就在她艰难地挪动脚步,准备朝着胡同方向移动时,巷子另一头堆积如山的破烂家具和木板后面,传来了极其轻微的“咯吱”声。
有人!
林晚照浑身汗毛倒竖,立刻屏住呼吸,蜷缩进一堆废弃的竹篓后面,手摸向地上半截锈蚀的铁棍。
一个身影,小心翼翼地从杂物后面探出头来。
不是穿着制服或防护服的追兵。
那是一个看起来六十多岁、头发花白、穿着打补丁的旧棉袄、脸上布满岁月沟壑的老太太。她手里挎着个旧竹篮,篮子里装着些捡来的破烂和煤核。她眼神有些浑浊,但透着底层小市民特有的警惕和一丝好奇,正打量着狼狈不堪、浑身污血迹的林晚照。
两人目光在昏暗的后巷中对上。
老太太先开了口,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本地口音:
“姑娘,你……你是从那个‘鬼楼’里跑出来的?”
她枯瘦的手指,指了指林晚照刚刚爬出来的那个墙洞方向,而那个方向,正是省农科院老实验楼的后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