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旧穿着那身黑色队服,红绿羽织在微风里轻轻拂动,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那双冰蓝色的眼睛正看着她,目光沉静专注。
“你如何分辨树龄。”他问,不是质疑,而是纯粹的询问——像一个学生在请教老师。
崇宫澪的心跳又快了些。她指了指周围几棵松树:“看树皮的裂纹。十年以下的,裂纹浅而细密;十年到二十年的,裂纹开始加深、加宽;二十年以上的——”
她指向不远处一棵特别粗壮的松树,“裂纹会呈现明显的纵向沟壑,深度超过一指,而且树皮会开始大片脱落,露出底下颜色更深的木质。”
她顿了顿,补充道:“还有就是树脂的气味。老松的树脂,气味更沉、更厚,带着一种……时间的味道,像陈年的书卷。”
富冈义勇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目光在那棵老松上停留片刻,瞳孔微微收缩,像是在仔细辨认那些裂纹的深度和走向。
然后他转回来看向她,沉默了几息,喉结轻轻滚动,似乎在消化她说的这些话,又似乎在思考什么。
然后,他点了点头:
“……嗯。”
又是这个字。但这一次,崇宫澪从他眼中看到了一丝清晰的认可。
是对她作为医者、对草木药性那份精深理解的认可。
那眼神让她心头一暖。
她忽然想起蝴蝶忍早晨说的那句话:“他不是随便采的。他是真的知道你需要什么。”
而现在,他站在这里,听她讲述松针的差异,听她分辨树龄的方法。他也在了解她所了解的世界。
这份认知,让她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柔软,像春水漫过冻土,悄无声息地浸润每一寸心田。
“我该回去了。”她轻声说,看了看天色,夕阳已经开始染红西边的云霞,“再不回去,忍小姐该来找我了。她说过,日落前必须回屋。”
富冈义勇没有立刻回应。他看着她,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然后移开,望向她来时的小径,最后又回到她身上。
他的嘴唇抿了抿,像是要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几息之后,他才开口,声音低沉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错认的分量:
“……明天。”
崇宫澪的心轻轻一跳:“训练?”
“考核。”他纠正,冰蓝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她熟悉的光——那是属于教导者、属于战士的认真,“综合应用。”
崇宫澪深吸一口气,点头:“我明白了。我会准时到。”
富冈义勇又看了她一眼,那目光很复杂。有关切,有评估,有期待,还有些她读不懂的东西。
然后,他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转身时,红绿羽织划过一个利落的弧度,重新没入松林的阴影中,像一滴水融入大海,悄无声息。
他的身影消失得很快,几乎无声无息。但崇宫澪还能感觉到那道目光最后停留的温度,还能听见他说的那句“明天”,像一颗石子投入心湖,漾开一圈圈涟漪。
她缓缓转身,沿着来路下山。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铺在铺满松针的地面上,松涛声在身后渐渐远去,化作悠远的背景音。
山林重归宁静,鸟鸣再次响起,清脆而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