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尾家的客厅只开了一盏暖黄的落地灯。
光晕像融化的蜂蜜,涂抹在鱼尾银色的短发上,也涂抹在笔帽因为紧张而微微发红的颧骨上。两人坐在沙发上,距离近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笔帽的呼吸有些急促,鱼尾的则克制而浅淡。
“笔帽。”鱼尾的声音比平时柔软,她伸出手,指尖即将触碰到笔帽的脸颊。
笔帽闭上眼睛,长睫毛在颧骨上投下细碎的阴影。她的手攥紧了沙发垫,指节泛白。
就在鱼尾的唇距离笔帽还有三厘米时——
“砰!!!”
落地窗的钢化玻璃炸成蛛网状,不是被击碎,而是被某种黏稠的、琥珀色的物质从外部腐蚀出一个不规则的洞口。冷风裹挟着淡淡的甜腻臭味灌进来,随之灌进来的,还有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影。
蟑螂卵。
他的新身体比之前更加诡异:胸口的大洞已经基本填满,但填满它的不是血肉,而是层层叠叠、半透明的琥珀色卵状物,像一窝蜂巢长在胸腔里。他的左臂比右臂长出一截,手指的数目也不对,左手六根,右手四根。脸上的五官像是被随意捏合后又融化过,眼睛一高一低。
他蹒跚地跨过窗框,踩在满地的玻璃渣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然后他抬起头,那双不对称的眼睛茫然地扫视客厅,最后定格在沙发上的两人身上。
“你们……”蟑螂卵开口,声音像是从漏风的风箱里挤出来的,“会打排球吗?”
鱼尾的反应快得惊人。
几乎在蟑螂卵话音落下的瞬间,她已经把笔帽护到身后,同时另一只手从沙发垫下抽出了一把□□——她总在家里各个角落藏武器。军刺的刃在暖光下泛着冷蓝的金属光泽,直指入侵者的咽喉。
“退后。”鱼尾的声音重新结冰,“否则我不介意让你再死一次。”
但蟑螂卵似乎根本没理解威胁。他歪了歪头,胸腔里的卵状物随之蠕动:“发球……要过网……手要伸直……”他的记忆显然还停留在强迫dy打排球的那天,复活后的神志如同一锅煮沸后又冷却的粥,各种碎片在锅里沉浮。
就在这时,鱼尾身后的笔帽突然发出一声压抑的干呕。
“唔……”
她捂住嘴,脸色瞬间从绯红转为惨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她踉跄着从沙发上站起来,冲向卫生间,连拖鞋都踢飞了一只。
“笔帽!”鱼尾顾不上蟑螂卵了,转身追过去。
卫生间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呕吐声。鱼尾站在门口,看见笔帽跪在马桶前,肩膀剧烈起伏,吐出来的都是清水——她晚上还没吃饭。但呕吐的剧烈程度远超普通不适,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她胃里翻江倒海。
蟑螂卵还站在客厅里,茫然地抠了抠自己胸腔里的一颗卵,抠下来一小块半透明的组织,凑到眼前看了看,又塞了回去。
鱼尾蹲下身,轻轻拍抚笔帽的后背。等呕吐稍微平息,她抽了张纸巾递给笔帽,然后捧起她的脸,强迫她看向自己。
“笔帽。”鱼尾的声音在发抖,不是恐惧,而是某种压抑到极致的激动,“你是不是……有了?”
笔帽的眼睛里还噙着因为剧烈呕吐而产生的泪水。她看着鱼尾,看着那双平日里冷冽如刀、此刻却翻涌着复杂情绪的眼睛,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
但她的手,慢慢移向了自己的小腹。
就在这一刻,玄关处传来震耳欲聋的撞门声。
“咚!咚!咚!”
不是敲门,是撞击。整扇实木门都在震颤,门框边缘的腻子粉簌簌落下。
鱼尾猛地站起身,将军刺反握在手中,瞳孔收缩成危险的针尖状。笔帽也挣扎着站起来,靠在水池边,手仍捂着小腹。
第三下撞击。
门锁崩飞,整扇门向内倒塌,砸在地板上发出巨响。烟尘弥漫中,一个庞大的身影堵住了门口。
水牛。
她今天没穿常穿的那件牛仔外套,只套了件紧绷的白色背心,肌肉虬结的手臂裸露在外,油亮的皮肤下青筋暴起。她的牛鼻孔因为愤怒而扩张,喷出灼热的白气,头顶的两根犄角在走廊灯光下泛着钝光。
“我不允许!”水牛的声音粗哑,像是从胸腔深处炸出来的,震得客厅吊灯都在晃动,“笔帽不能怀她的孩子!”
“她”这个字,她说得咬牙切齿,鱼眼睛死死盯向水牛。
鱼尾还没开口,水牛身后又挤进来一个人——确切地说,是连滚带爬跟进来的。
马猪。
她比水牛矮三个头,圆滚滚的身体裹在一件不合身的格子衬衫里,脸上写满了困惑和慌张。她先是看了看倒塌的门,又看了看客厅里剑拔弩张的场面,最后目光落在鱼尾和笔帽身上。